杨久边往外走边扭头看向葛滔,“老先生要说什么的?我刚才听外面的马蹄声呢,没在意到。”
“没什么。”葛滔摸着无须的下巴,揣测那马蹄声应该来自于宁王,虽然如此想,但他没说出来。
当看到杨久扶着院门门框,朝外笑着的时候, 葛滔知道自己猜中了,来的正是宁王, 瞧丫头笑的,甜得比朝生花蕊中的蜜还甜。
葛滔低下头看旁边小小的孩子, “你捧着花在小久身边转来转去, 怎么不喊她一声?喊一下, 她就注意到你了。”
捧着花束的芒澄澈干净的蓝眼睛里有些失落,但被人揭穿就不乐意了,哼得扬头,“不需要。”
他敏捷地转身,犹如一只小兽冲进了卧室,身手灵活地跳上了椅子,趴在桌子上,把花小心翼翼地放入花瓶。
听到外面男人低沉清冽的声音,芒不高兴地撅撅嘴,跳下椅子,跑了出去,随后在小乙惊呼声中,从厨房的窗户翻了出去。
跳出去后芒在落地的瞬间向前滚了一圈,缓冲了力量,爬起来快速地消失在渐渐浓厚的夜色中。
小乙,“……他翻窗干什么?!”
那个高度,对于不满十岁的孩子来说还是很有难度的,不过芒不是普通孩子,还真没法用普通孩子的标准来衡量。
小甲在炉子上坐了一壶水,让公子随时有热水取用,“那个孩子心思与众不同,聪明得不像是一个孩子,公子喜欢他,就随他去吧。”
“一个野孩子……”小乙嘟囔。
“我们多看着点,免得他对公子不利。”
“一个小孩子。”小乙不在意。
小甲低头看着煤饼炉子,里头橘色的光照在他的脚上,衬得表情越发冷寒,“宫里面多的是孩子。”
小乙愣住,幽幽地说,“你说得对。”
小甲抬起头笑着说,“把做好的饭菜端出去吧,王爷回来可以开饭了。”
小乙吃吃地笑,“早就不是公子的饭点了。”
愣是慢慢地做,等到现在。
外面,赵禛看到面黑身板干瘦但精神矍铄的葛滔时神情出现一丝古怪。
葛滔见到赵禛,面露一丝苦笑,“阔别多年,宁王别来无恙。”
赵禛淡淡地说:“托先生的福,一切安好。”
杨久看看赵禛,又看看葛滔,敏锐地觉察出一丝微妙。
难不成有旧怨?
她不动声色地往赵禛那边靠靠,她肯定是站在赵禛这边的啦,无条件、没原则的那种。
当然,都是理智的成年人,打架是不可能打架的,而且二人说话一来一往的看起来也非常自然,弄得杨久有些莫名其妙,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吃饭吧。”杨久打破了略带古怪的气氛。
随即,一行人进入堂屋,吃饭。
分餐制,大家各吃各的。
有酸菜鱼,红烧鱼尾,鱼块焖豆角,油封肉蒸菜,最后一人一个炖蛋。
杨久没看到那个抱着花的殷勤小身影,转头问小甲小乙,“芒呢?”
“回公子,芒先走了。”
杨久纳闷,自己一直在院门口,“他怎么出去的?”
“从厨房的窗户翻出去的。”
杨久,“……是他干的出来的。”
“芒?”赵禛问。
“一个混血的小家伙,有一双漂亮的蓝眼睛,长得很好看,就是性子特别野,小小年纪就和大孩子打架,一点都不服输。”
杨久把白天的事情说了,“没想到那孩子摘的花为我们引水指引了方向,该记他一功,就奖励他练大字吧,读书拘拘他的性子。”
“很喜欢那个孩子?”
“没有啊。”杨久不解,可看赵禛的表情,她迟疑了起来,“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赵禛点头。
杨久挠挠头,“那大概是投缘吧,我喜欢他的眼睛。”
她笑了,始于颜值,人是爱美的生物。
他们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白日本来见的时间就少,有时候忙起来是压根就见不到,唯有夜晚的餐桌上能够安心下来说说话。
赵禛对杨久提及的引水一事非常感兴趣,杨久说了自己对引水的看法之后说道:“老先生是这方便的专家,他前前后后实地考察了月余。老先生,引水凿井的事儿……老先生你慢点吃。”
葛滔不时点头,但嘴巴一点也没有给说话留出空隙,在他嘴下,鱼骨鱼刺被剔得干干净净,鱼肉全进了腹中,鱼骨全留在了骨碟里,当真是吃鱼的高手,属猫的正是他吧。
身边有个吃饭香的人,气氛就被带动了起来,更何况饭菜本来就美,不说基础款的红烧系列,就是酸菜鱼吧,酸香微辣,切成蝴蝶片的鱼肉晶莹剔透、嫩滑无比,挂着又酸又辣的汤汁,入口的瞬间,味蕾就说自己满足了,不需要牙齿过多的参与,舌头抵着上颚抿一抿就化渣入喽,妙不可言。
家常菜,无任何花哨的地方,可就是吃着与众不同。
吃得葛滔老泪纵横。
他不是当着杨久和赵禛的面哭的,是吃完回去后哭得。
不为其他。
只是情绪到了。
屋内没有点灯,黑暗中传出一声叹息。
夜鸟归巢,倦兽归林,是该歇歇了。
杨久和赵禛吃完后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洗漱后安置,躺床上哪里一下子能睡着,当然是夜话家常,犹如大学时候的卧谈会,真是有说不完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