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抱拳,“王爷,我们把牛带回来了。”
赵禛没有说什么,他以最直接的举动表达了自己的认可和欣慰,他抬起手按住队长的肩膀,看着这群口唇干裂、面带倦容的汉子,日夜的奔波让他们极度疲乏,但他们的双眼亮得吓人,是完成任务后的精神亢奋。
“辛苦你们了。”
他寥寥数字带着肯定和关切。
汉子们直接就红了眼,一个个的恨不得立刻袒露衷心。
赵禛不是那等需要下属大吼明志装点虚荣心的将领,也不是那等用虚头巴脑的东西敷衍下属的领导,这些远不如实际的热水、热饭菜和舒适的休息更暖人心。
“尔等有功,我绝对不忘,所有人晋升一等,奖一年俸禄。”
没有别的比实际到手的更加实在,所有人眼神更加灼热,齐刷刷大喊,“谢王爷赏赐。”
“尽快休息,养精蓄锐。”赵禛招手,自有人上前将一众人带下去休息。
扭头看着大槐树巷子,牛车已经推了进去,镇定如赵禛心中从未有过犹豫,一定会有用、一定会成功。
有用吗?
首倡者杨久心里面却惴惴不安,越是事到临头就越是忐忑彷徨,毕竟她只空有理论。
理论很容易提出,但实操往往艰难。
别看她说的头头是道,提前科普了牛痘接种的好处,其实她连牛痘具体长啥样都很模糊!!!
特么的,要是知道会穿越,她肯定忍着身心的不适把“慎入”逐字逐句看过去,把每一张图片都反反复复研究,怎么着也会成为一名优秀的理论大师。
现在只能够抓着浅显的知识摸着石头过河。
一大一小两头牛下了车,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小牛眨巴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围着它们母子的众人,估计在心里面想着:哇,好多两脚兽。
母牛就淡定多了,哪怕这些人或弯着腰或蹲着看着它饱满的乳。母牛嚼着干草,尾巴轻轻甩着,四蹄一动不动,真是一头见过大世面的牛。
看着牛,有医者心里面犯着嘀咕:真是胡闹,竟然靠一头母牛的奶|子预防天花。
陈大夫是在场中最年长的,年过古稀不拄拐,眼不花耳不聋,还特别有学习和探索的意识,他在小甲的搀扶下蹲在母牛的身边,带着手套的手轻轻地触摸着母牛的乳。这是一头在哺乳期的母牛,它的孩子出生没有多久,正是它奶水充盈的时候,乳被轻轻触碰,就有白色的乳汁缓缓溢出,微腥的奶香。
“有红色皮疹,局部溃疡,肉眼看起来与天花皮疹有一点相似。”
母牛发出“哞”,根本不在乎被研究。
从它身上看到了许多人没有的从容。
不知怎的,一些焦躁不安的人就冷静了下来。
说实话,得到权威者的这句话,杨久提着的心落下了许多。
看到牛痘二字,她脑海中率先想到的是牛身上长的痘痘,种牛痘顾名思义就是把痘痘的汁液涂到人的身上,通过轻微的感染牛痘形成人体免疫,从而起到预防天花的作用。但坏就怀在,牛痘不是牛身上长的痘痘啊,要不是王异的话让杨久生锈的记忆开始转动,她很难想起来那个挤奶工的故事。
“陈老,你看可以提取上面的牛痘吗?”杨久在陈大夫旁边蹲下。
陈老下意识想去摸胡子,但眼角余光看到手上戴着的手套,立刻就打消了这个注意。老头儿努努下巴,仿佛胡子在找存在感一般痒,他说:“我来试试看,提取出来了,就第一个在我老人家身上试。”
“陈老高义。”杨久非常敬佩这些冲在第一线的医务工作者,也非常佩服陈老自我奉献的精神,但这件事他不能做,“陈老,我是绝对不会你第一个试的,要是你有个好歹,可是咱幽州城的损失,生病的娃娃还需要你治疗呢。”
“老头子开的药没有用啊,阿久啊你说得对,天花真没有特效药,枉我读了那么多医典,连这一点都没有悟出来,还拿着前人的方子奉为皋臬,是我脑子迟钝了。”陈大夫摇头叹气,“我也没啥用处,试药还能给百姓们做做贡献。”
“不行!”杨久断然否定,虎着脸说:“你想都别想。”
陈大夫还要说什么。
杨久执拗的,好像耍无赖一样说:“你要是这么做,我就不给你煮肉吃了。”
陈老微微张开的嘴猛地闭上,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成了嘴巴里的闷哼。老头儿眼巴巴地看着杨久,有些可怜,他这么大年纪了,就这么点爱好怎么就成了这孩子“要挟”自己的利器。
杨久有些小得意,“陈老,你乖乖地看咱小辈试药。有你这尊大佛在旁边看着,我们也放心许多。”
陈大夫无奈地摇摇头,这么大把年纪了竟然被个小娃娃说“乖”,他的老脸有些臊得慌,只能妥协地说:“行吧,你们这群孩子啊,一定要注意安全。”
“有您守着,一定安全。”
杨久亲自扶着陈老站起来。
陈大夫到底年纪大了,站起来的时候有些喘,腿脚力气也不够,微微踉跄了一下,“老喽老喽,腿脚不行了。”
“还年轻着呢,老当益壮。”
陈大夫笑了起来,“哈哈哈,就会哄人,老了就是老了,多活一天都是赚的。此番痘疫能见识到你布置下去的抗疫措施,能见识到牛痘,我死而无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