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久拿过小甲手上的火把,蹲到坑的旁边查看,心想果然,瓢子在土壤下的活动深度也比自己想象的要深。深耕是把一部分虫卵带到了地面,被阳光晒死,但一来虫卵多,二来虫子活动广,半人高没有一米也有七八十厘米了,依然能够见到瓢子活动的身影。这是什么虫子!进化得这么变态。她心里面咒骂了一句脏话。
这个时候矫情犯被抛在脑后,对虫子的恐惧不见了身影,杨久在小甲小乙的惊呼声中近乎趴在地上抓了一把下面的土壤。
“没事儿,我掉不进去。”杨久爬起来的时候对抓着自己的小甲小乙说。
小甲不赞成地低语,“公子,这种粗活你吩咐我们做。”
杨久嘴上应着,压根就没有往心里去,在她心里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没什么活是小甲小乙能干而她不能干的,不过是抓一把土,顺手就给做了。她懒得站起来,索性坐在地上打开了手掌,在火把光照下观察着土壤里面的东西,许多米粒大的蜕壳,看起来孵化的时间不是很久,蜕下的壳子还没有彻底变硬。杨久看着爬来爬去的瓢子,的确是拥有坚硬背壳的成虫和颜色浅很多的新生幼虫都有,用力地在心里面叹了口气,虫子真是世界上最讨厌的生物。
她不敢明着叹气,将都气馁了还怎么带兵,更何况她还没有认输!
杨久说:“腿有点麻,扶我起来。”
小甲小乙连忙去扶。
杨久边站起来边说:“对了,刚才说到哪里了。”
小乙小声提醒。
杨久恍然,“是了是了,就是这个,虫子太多了,我们要请帮手。我见到鸟吃瓢子,它没毒,可以吃。我们吃肯定不是的,能吃也没几口肉,嘎巴嘎巴的当瓜子嗑啊,我们让外援鸡鸭来吃,鸡吃了虫子生的蛋还能更黄……牧鸡牧鸭吧,我们需要更多的鸡鸭。”
突然站起来,杨久觉得晕,眼前一阵漆黑,身子晃悠了两下。
赶紧闭着眼睛缓缓。
她忽然觉得扶着自己的力量变了,身后多了个依靠。
杨久会心地笑了笑,“王爷回来了。”
一路的疾驰和忙碌,因为这一声轻笑和一句简单的问候,彻底消失,赵禛说:“嗯,我回来了。”
第47章 开荒第四七天
周围的随从近卫识趣地远离了一些, 但小别重逢的杨久和赵禛没有沉溺于温柔缱绻,他们看了看彼此就说起了近况。坐在小凳子上,杨久伸直了腿舒展着筋骨, 她说虫子、讨厌的虫子, “我以为深耕之后把虫卵翻出来暴晒虫子会死得差不多,没想到虫害这么严重,也没想到它们的活动范围那么大, 半人高的地下还能够零星见到踪影, 大自然怎么会创造出如此令人厌恶的生物。”
她抱怨完后叹了口气,“要是有杀虫剂就好了,恼恨起来, 不管三七二十一, 一股脑地喷上去, 丫的,弄死它们。”
急起来,她嘴巴里什么词儿都往外蹦跶。
赵禛时有听不懂,但默默倾听着,联系上下揣测着词意,听多了就如小甲小乙受到影响一般,他偶尔也会说出一两个从杨久那儿学到的字词,别人初听会觉得很奇怪, 下属甚至会惶恐无措,随着时间的推移, 习惯就好。
语言的魅力在于传播性和感染力,杨久说的东西会从幽州扩散出去成为用语时髦, 也是没有想到的。
当然, 此乃后话。
杨久一股脑儿地把烦恼和压力说完了, 就扭头去看赵禛。
赵禛回以清浅的笑容。
篝火、火把的照耀下,杨久美丽娇俏的面庞犹如沐浴在晨辉朝露里的娇艳玫瑰花,看得赵禛挪不开眼,直到一只沾着泥巴、脏兮兮的手挥在眼前,他才从愣神中回过神来,挪开视线掩饰自己的尴尬,他沉稳地说:“我巡视幽、靖、单三州,虫害已起,据了解,整个北境,甚至往内陆延伸一些,都遭受着虫害。朝廷已经派人赈济灾情……”
说到此,他顿了顿,嘴角似有若无的嘲讽很快消失不见,又恢复了从容淡定的模样。
陈松延说得对,宁王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是大战当前、敌人过境亦不动声色的人,他内敛、沉得住气,在杨久出现前,遇事从不会有这般抱怨或者聊天的场面出现,或者说,没有人给他这个机会。
杨久喜欢交流,从交谈中可以了解彼此,只是她不擅长交流,社恐总是会用冷漠和微笑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好像赵禛是不同的,也许是从吃咸骨头汤那晚关系变化后,他就彻底不一样了,在他跟前,杨久放得开,社恐变得畅所欲言,还鼓励着赵禛多说。
不得不说,赵禛从一开始内心的无措变得从善如流,有人说说话,挺好的,一些困扰自己的问题随着交流,乱成一团的思绪能顺利解开。
他继续说一些自己外出巡视的经历,言及虫害,眼底浮现出担忧。
“春耕时发生虫害,播下的种子被啃咬殆尽,延误农时……”赵禛言语中的担忧已经能够化为实质,耽误春种,将影响一年的收成,波及到的不仅仅是百姓的生存问题,还有更多更深的隐患。
在幽州其它地方,为虫害所扰的人很多很多。
说不清的灯亮到天明,眉头紧锁间是化不开的愁绪。
杨久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她悄悄地把手指塞进赵禛虚握的拳头里,回应她的是拳头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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