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言重了,我说过我懂的就是皮毛,深入的都是宋大夫你自己研究出来的,杨久不敢居功。”杨久看着李小旗,见到神情始终空洞,抬起的手没有落下过,难道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太多了吗?
那只手一直抬着,杨久嘴唇抿了抿,伸手去拿,“谢谢……啊!”
一切发生的太快!
转瞬即逝的功夫,杨久的脖子就落在了李小旗的手上。
遇事能够尽快冷静下来,杨久觉得是自己最大的优点。
她的脑子非常清醒,垂着眼甚至能够看到李小旗扼住自己喉咙的手下面的手臂,手腕关节突出,粗壮有力,想必手指肯定粗大结实、骨节分明,虎口处还会有常年握刀的老茧,在战场上拧敌人脖子犹如砍瓜切菜,非常容易。
现在这只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咽口水时喉咙滑动,能清晰感受到阻碍。
再用力些,就会窒息吧……
杨静冷静地说:“李小旗,你想过伤害我的后果吗?好死不如赖活着,从战场上捡回一条命比什么都强,回家能见到妻子儿女、老父老母,还有什么比这更高兴的。好好养伤,很快便能回家与他们团聚。”
李小旗空洞的声音幽幽地说:“死了,好歹有些抚恤银两给他们。我没了一条腿回去,他们还得照顾我,只会成为他们的负担。没了这条腿,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抬,没法下地干活,就是个废物,还有什么用。”
“李小旗,是我给你截的肢,你有什么怨言都冲我来,别伤害杨公子。”宋叶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刚刚不是还在有说有笑吗!
李小旗没了灵魂般的声音似从空心树洞里传出来,他说:“宋大夫,我不怪你,是你几次三番从鬼门关里把我拉回来的,我这条烂命能得大夫你这么尽力的施救是我的福气。我只怪我的命不好,没有死在战场上,白白浪费了那些好药。他……我也不怪。”
杨久沉默地听着。
没有质问:既然不怪我,为什么要挟持我?
李小旗惨惨地笑了,“他轻飘飘一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的腿就没了,它没了,马强和我一样伤的腿,他为什么不用砍了腿?没了腿,我能干啥!我不怪他,我恨他入骨。伤好了就要回去,给家里面添了负担有什么意思,我已经想好死了。”
劈竹丝的刀贴身放在怀里,他几次拿出来在手腕上比着,但一直没有动手。
就这么死了吗?
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随便一句话就打发了他们这些赴生赴死的丘八,自己已经被祸害了,他还要祸害多少兄弟。自己不能白白的死,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宋大夫,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也是没办法,要讨好这些贵人。他怕得不敢看我的伤口,索性就把我的腿砍了一了百了。”李小旗情绪激动了起来,掐着杨久的手失了控制的力道,开始加重,“没了他就好了,没了他宋大夫你就不用讨好别人了,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懂什么医术,要让他朝着宋大夫发号施令,我不能够留下这个祸害,那么多受伤的兄弟不能够让他糟蹋了!”
这才是李小旗劫持杨久的真正原因。
私底下大家议论王爷得了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当宠妾,是霍乱幽州的褒姒妲己,明明是个空架子还要对着老军医指手画脚的,宋军医没办法只能够默默忍了,还要讨好宠妾。
不能够留下祸害。
李小旗把别人的八卦听在耳中,记在了心里。
心里面的雪球越滚越大、越滚越大,看到杨久的那刹那,雪球成了雪崩,他动手了。
“误会了,误会了!”宋军医急得满头大汗,又不敢靠近,每当他往前走一步,李小旗就往后退一点,掐着杨久脖子的手就重一分,杨久已经开始呼吸困难。
宋军医擦着满脑门的汗,大冬天愣是跟从水里面捞出来一样,“杨公子没有坏心,我的缝合术就是杨公子手把手教的,截肢术只是得到杨公子的提点,操作方法都是我自己琢磨的,根本就不管杨公子的是事!李小旗,你和马强的情况不一样,他的伤口没有伤到肌理,还能缝合,你的不同,已经皮开肉绽,筋脉断裂,我缝合了两次它都不见好,杨公子说……害,你别激动!”
一听又是杨公子说的,李小旗脑海里过滤掉一切自己无法接受的、选择自己认定的来听,手上力道加重……手掌下的脖子纤细柔软,掐起来不费吹灰之力,李小旗在用力,他杀了杨久就会自裁谢罪。
杨久张着嘴,努力地呼吸,手无意识地去掰李小旗的手,但她的力气于李小旗的力气就是蚍蜉撼大树,完全奈何不了。
给自己辩解吗?
没有机会啊。
就算有机会,激动的李小旗已经认定她是罪人,辩解有用吗?
“李圳。”
杨久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蒙上了泪水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去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赵禛的袍角掖在腰间腰带上,胸口上下起伏,他是远处跑过来的。得到线报,边防处有异动,他没有探望完所有伤患就赶往议事处,刚刚看了眼线报正和焦孟二人商量是否可信,就接到消息,药堂出事了!
当下,他不顾其它,推开门跑了出去,赶到药堂就看到如此一幕,杨久被掐着脖子,莹白的皮肤变得深红,脸色红中透白,是被掐着脖子透出的死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