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久用手拢了拢自己油腻的乱发。
小乙,“……”
憋了一会儿说:“别致。”
小甲语气轻缓地说起了无关紧要的事儿,“像我们这等小太监在宫中也是有人奉承的,经常有一些想一飞冲天的塞钱给我们让透露一些陛下的行踪。我们负责洒扫,知道的其实要比旁人更多一些。”
小乙很容易就带偏了话题,他兴奋地说:“我知道有三个宫人买了消息同一天晚上在御花园等着,哈哈哈,但那天陛下去了灵禽园。”
杨久哈哈笑了两声,故宫的御花园她去过,好小的,不知道大齐的多大。
小甲带着笑意说:“一朝得幸的毕竟少,但在贵人眼里留个影儿,他日说不定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说了这么多,这才他想说的。
杨久对对手指,“嗯。”
目下,王爷就是她最大的依仗。
要抓住抓紧了这根救命稻草,不,是救命的虎皮,扯一扯还是很有用的!
撑着膝盖,杨久站了起来,“知道你们的意思,我出去看看。”
估计现在挤不到前面去。
杨久想岔了,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前呼后拥、人头攒动。军中纪律森严,所有人要尽忠职守,不得擅离岗位,战时又加若干重则,玩忽职守是要掉脑袋的!
留守的兵各自戒备。
杂役不得轻易走动。
随意走动者,细作论处,斩。
杨久走出去时看到的只有军中高级将领在迎,监军赫然在列。
很快杨久知道沈千户及其他人为何离开锅灶,是因为他们要去抬伤兵。
夜袭中,宁王他们赢了,但在死伤面前,他们赢得惨烈。
一张张失血后青白的脸;
一声声痛苦的呻|吟;
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流逝……
一串鲜血从杨久身边经过,她脸色白了白,视线愣愣地从狰狞的伤口上挪开,不忍再看。
战马已经牵走,骑兵却没有卸掉重甲,整齐有序地在空地上坐下,大战后的疲惫与兴奋交织,大多数人放空了自己,眼神漫无焦距地注视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空气中,有着战场中沉沉的味道。
赵禛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沙哑冰凉,宛若劲风吹过千年寒铁,全然没有打胜仗后的喜悦,只有冷肃的命令,“骑兵营原地修整半个时辰,其他人立刻行动起来……”
肖乙亭走过去,他的视线扫过杨久,略作停顿算是招呼,他温文提议,“王爷,大家伙儿这么累,多休息休息无妨。”
杨久踌躇不前的脚步钝钝地向后退了两步,鹌鹑似的没有靠近。
那边,宁王的视线如刀子般朝肖乙亭刮了过去,“半个时辰后拔营。”
不容商量的余地。
军营中令行禁止,战时下的命令就是独断专裁。
他性情疏冷,待人平淡,监军打断他的命令,他只是冷冷地看了过去,而没有做其他,已经是肖乙亭的幸运。
沈千户揣着手上去,笑着说,“监军京城来的不知道,马上要下大雪了,我们留着不走,要被大雪埋在这里的哦。”
是埋,不是困。
因为救援是虚无缥缈的事儿。
沈长年笑呵呵的,但嘲得很明显。
肖乙亭无论是眼中还是脸上都没有不悦,反而恍然大悟,羞愧地说:“肖某久居京城,不知边关天气,险些酿成大错,惭愧惭愧,这就让随从整理起来,配合将士们行动。”
宁王淡漠地点头,点了几名将领即刻去军帐中议事。
杨久更不敢靠前了。
哪怕后面有人推了自己一把,她脚下也像长根了一样,一动不动。
王爷从她身边走过时,她大气都没有喘一下,等走过了才扭头去看王爷的背影。
他的视线像是有又像是没有地看过她……杨久嘀咕,应该是自己反应过度。
现在秋后算账。
“谁推我的?”杨久虎着声音问。
小甲低头,“我。”
“该打!”
小甲白了脸。
杨久幽幽地说,“我知你是好意,让我冲出去和王爷说两句,亦或者投怀送抱。但王爷公事繁忙,监军都受了冷遇,更何况是我。来日方长……”
吓死她了。
男人从她身边走过时,冰冷的空气里一下子充斥了血腥的味道,他像是踩着尸骨血肉从修罗地狱而来,是青面獠牙的罗刹厉鬼。
“先记着,等日后一并打你。”
杨久缩了缩脖子,小跑着离开这儿,还是回到锅灶边放心,有火堆的地方才是温暖的地方。
她的身后。
小乙愧疚地深深埋着脑袋,几乎要哭出声音,“对不起,是我走路不当心,推了你。”
“以后注意点,别毛毛躁躁的,在宫里我们干着粗使活遇不到贵人还好些,在军中可不一样,稍有不慎就招来大祸的。”小甲难得严肃地说着。
小乙低着头。
“公子性情和软,不会真的罚我。”小甲心软了些,没有继续板着脸,“跟的人这样,是我们的福气,我们该更加尽心的伺候。她说的对,我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们的荣辱全在她的身上。”
他们二人无关紧要,监军直接就给了杨九郎,甚至都没有叮嘱一声盯着杨九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