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走着, 皆低头交耳议论着旁的事, 对花车上的美人跟马背后的和尚,半点兴趣都没有。
同车的柳轻卿四人皆自闭地抱膝坐着,陷入深深的绝望中, 将自己与世界彻底相隔。
“你、你来做什么?”瑶姬压低声音质问, 如今花车已经巡完了两圈,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
玄行此时莫名出现,该不会是心里又憋着什么坏呢吧!
“怕你肚子饿, 特意过来送吃的。”玄行摇了摇竹竿:“如何, 吃不吃?”
“多谢, 我不饿。”瑶姬扯出丝礼貌的微笑,发现他为了躺靠得舒服些,将马鞍和脚蹬都解开了。
怎么还不摔下去呢?
臭和尚平衡力还挺好的。
玄行也不劝她,将烧鸡晃到自己面前,伸手撕下只腿来咬着,吃得津津有味。
“那你看着我吃。”
瑶姬抿起嘴,将大大的“不满”两个字写在脸上。
“你瞧你,自己不吃,看着我又来气,真是个别扭性子。”玄行在零星路人的指指点点中,随手扔掉腿骨,掏出帕子擦干净手后,从腰间卸下酒葫芦。
单手用拇指有力地拨开酒塞,将葫芦高高举着,泻下道醇香弧线流入口中。
“啊,好酒~”
许是玄行发出的声音太过浪荡,引得同车的姑娘们频频回头,只觉得喉中干渴难耐:“欸,那和尚,可否将酒给我们也喝一口?”
玄行擦擦嘴角:“不行不行,此酒只给今夜魁首一人饮。”
柳轻卿方才就在暗自留意这两人的举动,此时忍不住嗤笑出声:“怎么,难不成你认为鼓上满脸红斑的那位能夺胜?圣僧可真是好眼力啊。”
“不是魁首才能饮酒,而是饮酒之人,必定会成为魁首。”玄行认真纠正她的话,随即朗声笑道:“如何,施姑娘,可愿一试?”
“这福分太重,迟迟消受不起,圣僧还是赏给旁人吧。”瑶姬朝前方的其余花车扬扬下颌:“你拿着这吉祥话去寻她们去,说不定还能得到不少赏钱,可苦在我这儿白费功夫。”
“哈,世人皆碌碌,从生到死不过空欢喜一场,小僧或在别处,或在此处,又有什么打紧。”
玄行将半满的酒葫芦顶在指尖转动着,旁人具能听见酒水撞洒内壁的响动,却偏偏不见有半滴溅出。
瑶姬定定地瞧着这和尚,整个人趴在鼓上,斜撑着头打量他:“口口声声皆是厌世语,表面上看破红尘,如今却又在红尘中打滚儿,玄行,你究竟是做了何等缺德事,才会被逼到遁入空门?”
酒葫芦以令人费解的怪异角度停下,即便在颠簸的马背上,也纹丝不动。
玄行扔掉竹竿,将葫芦轻抛在空中,利索接过后,仰头饮了一大口:“缺德事啊,那可真是太多了……如今这六国乱战的局面,有我八分功劳吧。”
瑶姬眨眨眼,震惊之余,也不知他这话几分真假,顺口问道:“那另外二分呢?”
“算是位故人的手笔吧,我与他相识多年,虽不是个蠢人,却有点……怎么说呢?”玄行用修长的食指在脑边转了转:“疯。”
亲耳听见这个字被他用来形容别人,还真挺奇妙的。
六国祸乱,皆因归兮香和霞液丹而起,而这两样东西,都是出自顾桢之手。
瑶姬心中骇然,难不成他口中的故人,就是顾桢?
若顾桢只在这场毒局中占二分,那玄行的八分……
“说来也奇怪,我前几日上街,偶然听见了关于这位故人的趣闻。”玄行忽然笑开了:“也不知他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突然改变筹谋了三年的计划……莫不是,遇到了‘情’字劫?”
瑶姬诧异他盯着自己那大有深意的目光,总觉得浑身都被他看得不自在。
三年,顾桢在虎萧国假扮月巫的时间,也恰好是三年。
玄行口中的故人果然就是顾桢!
其实按照瑶姬之前的猜测,暮崇国应会利用虎萧更长时间才对,直至这把利刃将其余几国割得奄奄一息,再坐收渔翁之利。
万没想到顾桢会如此快地发难,着实让她有些错愕。
可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那疯子总不可能是因为她,才决定提前动手的……
嗯?不对,玄行这话大有所指,他怎么知道她与虎萧国有瓜葛?
是了,前不久谷口处有不少虎萧士兵搜索,她又夜逃进泉隐寺避难。
玄行若真对她的来历感兴趣,顺着这条线索细细查下去,或许可找到些蛛丝马迹。
“疯子怎会动情?”瑶姬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让他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移开。
“嗯,这点我也奇怪,按理说,那疯子就算爱上某位佳人,也应将她终年囚于庄内,永久相伴才是。”玄行眼底出现丝揶揄,调笑着补充道:“不管用何种形式。”
连人蛹的事都一清二楚,这两人的关系果真匪浅!
瑶姬越听心越惊,万一这和尚将顾桢也引来了可如何是好!
虽然预言卡提示过出谷后的一月内,她不会再次碰上郎元和顾桢。
可未来,是会随着玩家的改变发生变动的。
若那日她没为了饭钱去为楚思亦算卦,说不定玄行买完米面后,便会回到泉隐寺避世,更不会有之后这些罗乱事!
车上的其余四位姑娘听得云里雾里,只当这和尚喝醉了在说疯话,渐渐的便不再理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