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她所言,这一年来,数字经济成为全球投资的最大风口,尤其是第一波段的人工智能、云计算等被资本狂热追捧,天价融资项目层出不穷;而部分具有远期眼光的机构更是早早布局第二波段的产业,以微银行、云医生为代表的崭新企业渐渐进入投资机构的视野。
鸿升的投资阵矩中也不乏这两个波段的企业。然而,今天,周奚把目光投向了第三波段。
“成峰智化做的是EDA,看似属于第一波段的信息科技行业,但是它们产品的主攻方向是定制开发、配套第三方软硬件、测试服务等业务,目前最大的客户是铭忠管业,而铭忠采购的正是成峰主攻的定制和测试服务,就用在它们公司的智能管道设计上。”
章牧之稍停,继续说:“而铭忠管业是国家炼油集团最大的管道供应商。”
在这番抽丝剥茧的解析下,已能清晰的看到,成峰智化并不是一家普通的半导体生产企业,而是未来可以向周奚预测的第三波段基础行业,比如矿产、农业等提供数字化应用和服务的潜力股。
“但你还是投了否决票。”周奚说。
章牧之轻轻咳嗽一声,“周总,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否决。”
周奚当然知道,因为来不及,因为等不到。
以当前科技和基础产业发展现状,不用等到成峰长成小树苗,国际巨头就会利用其技术垄断、行业和资本优势狠狠地将其碾压至死。
从某种程度上,对成峰们而言,长大会招来杀-戮,发展等同于自-杀。
“周总,我信任并由衷钦佩你的眼光和判断,但是……”章牧之神色凝重又无奈,“在国内,发展基础科学和产业只能交给政-府,资本烧不起,LP们也等不起。”
周奚静静地看着他,须臾后,缓缓开口:“齐琪那边我会告诉她,你不用说了。”
章牧之听出她的逐客之意,识趣地起身告辞。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阖上。
周奚脚跟一旋,转动座椅面朝身后的巨幅落地玻璃。
午后阳光正好,窗外高楼耸立,一座座设计前卫的巨型建筑直插云霄。这里是全中国金融的中心,是中国的“华尔街”,这些被阳光照耀得褶褶发光的各大机构总部内集聚了全球金融机构的精英们。每一分钟都会有一个事关一家企业生死、甚至会影响社会经济格局的决策从这里发出,每一秒钟都会有以亿为单位的资本在这条街上流淌……
然而,他们却不约而同地认为无力支持一家EDA企业成长为小树苗……
良久之后,周奚转身拿过桌上的手机,播通齐琪的电话,“成峰没有过会,但我想见见他们的创始团队。”
齐琪笑着叹口气,“已经猜到了。”
鸿升投资方向本身就偏中后期企业,加上成峰的规模和现状,要不是给D大校友基金面子,这项目要过自家公司的投决会都难。
不过,齐琪有些好奇,“你为什么还要见团队?”
“随便聊聊。”周奚含糊道。
齐琪也不再多问,只问她:“那你什么时间方便?”
“下周吧,等我周六从C市回来。”
齐琪应好,随即反应过来,“你去C市?云衍?”
周奚应了个嗯。
电话里传来一声轻笑,“你和宁延不是联手了吗?怎么还能抢生意?”
“原本是他的才叫抢,现在叫各凭本事。”周奚纠正。
“行行,我说错了。”齐琪一扫最近低落的心情,兴致勃勃地问,“话说宁延知道你要跟他各凭本事吗?”
周奚挑了下眉,“你认为他需要我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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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条街上,吃着沙拉的季郁彤听完吴应的汇报,忍不住发笑,“郑董这是故意的吧,把鸿升也安排在周六会面,这是多想看我们打起来?”
吴应出声解释:“助理说是周日就要去欧洲,要一个月才能回来,所以只能约同一天。”
“信他个鬼。”季郁彤把一个小番茄喂进嘴里,“老郑的算盘打得精,他呀,巴不得外面都知道KR和鸿升争着抢着要他手里的股份,好帮云衍抬高市场预期,为接下来上市做准备。”
“段衍这个老丈人对他可真是够意思。”季郁彤感叹道,“为了他可算用心良苦。”
没错,这次出让云衍股份的正是公司创始人段衍的岳父,也是云衍的天使投资人。
吴应无心聊别人家事,继续汇报,“助理的意思是,郑董让我们来定会面的时间是在鸿升前,还是后。”
季郁彤笑了,要不说这位岳父是人精呢,这前脚摆好擂台让两家打,后脚就送个不大不小的人情,让和云衍有长期合作基础的KR来定是先下手为强,还是后来居上。
“老板,我们先呗。”季郁彤冲安静吃饭的宁延笑了笑,戏谑道,“周总都没跟我们多客气,咱们也差不多就行了。”
吴应知道她说的是,周奚一边坦然地收了十方科技这份结盟礼,还让章牧之不客气地压了个价,一边连客套都省了,依然继续和郑董接洽云衍的事。
好在,无论季郁彤,还是宁延,他们都认为这再正常不过。
“换我也不会让。”季郁彤当时就不以为意地说,“桥归桥、路归路,宁总和她结盟是为民生基金,其他的该怎样还怎样。”
常言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说到底,他们能一步步爬到金字塔尖,某种程度都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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