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宴瞳孔飞闪过一缕赤金光芒,宅院四周无形的气流涌动,倒映进入眼底。
“崔宅内的风水很好,说明他们曾找法师专门测算过,有意思的是,那法师还加了别的东西,这点,怕是把所有人都瞒在了鼓里。”
闻宴眼神扫过,注意到宅院里气流隐有变化的两个地方,抬脚将石子踢过去,不偏不倚,正好踢在了那起了变化的方位。
石子落地,气流微微乱了一瞬,随即继续流动。
闻宴看了眼那石子,嘴角勾了勾。
“还有一处。那邪道倒是狡猾,以防被人发现,隐藏了一个最关键的阵心……”闻宴边走,嘴里边念叨。
陈玉楼跟在闻宴身后,他也略懂些许布阵之法,却天赋有限,只略通了皮毛,等闻宴标记了五六处方位,他才推演出第一个方位的原理。
索性放弃了,直接跟在身后。
见小姑娘游刃有余布置阵法,他心里挺敬佩的:“闻姑娘还擅长布阵?”
闻宴如实回答:“略懂,不是很擅长。”
可这行云流水的手法,浑身透露出的气势,根本不像略懂啊,反而比很多玄门前辈气更玄奥莫测。
陈玉楼被哽住,“那你最擅长什么?”
闻宴不假思索,“捉鬼降妖。”
这是她从修炼时起,主攻的方向。
陈玉楼抿嘴,“那你怎么,到了枉死城?”
闻宴干脆道:“抓鬼抓烦了。”
闻宴没说错,她确实是抓了近十年的鬼,深觉得没有挑战,才转了行去超渡冤魂的。
陈玉楼:“……”
陈玉楼深吸了口气,不说话了。
半生积攒的自信,在这一刻瓦解。
他见过闻宴施咒,画符,没想到她还精通布阵,谁知布阵还不是她最擅长……
他自觉优秀非凡,生前未曾敌手,没想到死后遭遇连番打击,只一个枉死城就藏龙卧虎,一个解怨使就这样出类拔萃,那其他的鬼……
陈玉楼又询问了些消息,得知能在幽都做鬼官的,要么是妖王,要么是杀伐数百场的大将,再不济也出将入相,生前无一不是惊才艳艳,冠绝一方之辈,顿时不说话了。
幽都,恐怖如斯。
闻宴也觉得,能做到鬼官之辈,那都是从万千鬼众里脱颖而出的厉害角色。不由感慨:“相比之下,我就普通多了。”
陈玉楼痛苦地闭上眼:“……”
别说了,他快不认识普通这个词了。
闻宴没注意到身后陈玉楼的变化,全神贯注寻找替命阵的最后一个阵点后,手指一通掐算,杏眸大亮。
大踏步往后院走去。
好巧不巧,替命阵心,就在鲤鱼池。
鲤鱼池里,一只鲤鱼脑袋奇怪地耷拉在水草上,似乎在晒太阳,而另一只乌龟却身子灵巧地跃出水面,仿佛要跃龙门的鲤鱼。
瞧见这画面,闻宴嘴角抽搐了一下。
陈玉楼循着闻宴的视线,也注意到了那对慢吞吞的鲤鱼,和灵敏活跃得过分的乌龟,无语半晌:“连鱼和龟都不放过,简直丧心病狂。”
那邪道,竟是连乌龟和鲤鱼的魂魄,也给转换了!
乌龟和鲤鱼做错了什么?
闻宴伸手手指,将渴得张大嘴,依然懒洋洋不想动的鲤鱼推回水池,见鲤鱼慢悠悠展开鱼鳍,总算恢复活力,手指在水里涮了涮,又甩干干净。
不紧不慢道:“不着急,都会换回来的。”
乌龟回到乌龟的身体,鲤鱼回到鲤鱼的身体。
在凉亭里找到被埋在水边的木桩,木桩干干净净,似无异常,闻宴便用掌心在木桩上摩挲,发现藏匿于粗糙木桩上一个很隐晦的字。
——替。
歪歪扭扭两个人,弯腰坐在一缸两侧,正是“替”字的上古字形,纹路扭曲,摸起来让人头皮发麻。
如崔家这样的人家,最看重风水,找法师布置宅院是常有的事。那为崔家主母和一个乞丐该换命格的邪道,应该就是这时混进来的。
何盈瑶和孟九,是他们早已物色好的小白鼠。
两人拥有极相似的命格,正适合进行替命,于是他们蛊惑了孟九,而后不知情的何盈瑶,就这么在不知情下,被人动了命格,莫名从云端跌落,从未烂在池底的淤泥。
何盈瑶这样的悲剧,应当不止一起。
为了陆婴如和她这一对能换命成功,他们事先必然要做很多试验,类似灵魂转换,命格转变,多方试验才敢用在陆婴如身上。甚至在替命最初,由于某些方面出错,还会导致被替命者死去。
他们就这么谋夺人命,就这么肆意,操纵了别人的一生。
闻宴眼眸深沉,周身散发瘆人的凉意。
她手搭在木桩上,轻轻一抹,便将“替”字摧毁,转而,改成了“噬”。
反噬,反咬,反击。
妄图操控他人命运的人,终究遭受报应。
不知这次主持换命的人,是谁。
无论是谁,祝他好运。
闻宴轻笑了声。
真以为,别人的人生是那么好操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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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木替命桩上由“替”改“噬”,破阵锥入池,平静水面荡出阵阵涟漪。
紊乱水波中,再度游到岸边晒太阳的鲤鱼,鱼鳍摆了摆,一个猛子跃入水底,而活跃跳脱乌龟,似耗尽了一辈子的力气,缩入龟壳,仍水浪将自己推入岸边,再也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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