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觉得,这鬼并未失去神智,他在装疯癫。
费仁载作为柏川镇首富,经商数十年手腕了得,能说会道。最初情绪虽悲愤,却仍保有一丝理智,言语间有条不紊,态度恳切,含着悲怆的言语,极具煽动之力,隐隐有诱导她的嫌疑,等她深入询问细节,却开始装疯装癫,装作悲怆万分。
旁的鬼,便是辩诉口齿不清,闻宴也能深入共情,然而听了费仁载的故事,她的共情能力仿若失灵,任费仁载说的涕泗纵横,声情并茂,她完全没感觉,脑海里甚至冒出一个念头——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吵闹。
费仁载很明显对她隐瞒了一些东西,作为怨鬼,他不想如何解除怨气,反而隐瞒颇多。
他在隐藏什么呢?
闻宴嘴角微扬,笑意不达眼底。才到鬼门关外,便以让怨鬼冷静冷静为由,将其收入镇魂符中,眼不见心不烦。
收了怨鬼,闻宴便看见了,伫立鬼门关外的两道身影。
看背影左边是一清瘦少年,似乎极为喜欢绿色,衣衫苍翠,鞋子幽绿,就连剑鞘剑穗也是绿汪汪的。
闻宴嘴角忍不住抽搐一下,幸好这人不戴帽,不然说不好头顶也是一片青青草绿哦。
右边那个就正常多了,头戴头盔,黑衣黑甲,身子昂藏八尺,露出的肌肉块垒分明。就是整个人威压极盛极冷,还没靠近便煞气扑面,再火热的心也要冻掉了。
察觉身后来人,翠绿少年先转过身子,看清过来的少女,不觉张大嘴巴,白皙的娃娃脸上,露出一个夸张的惊讶表情。
下一刻,少年就风风火火冲到了闻宴跟前,“在下郁垒,敢问,可是小宴姑娘?”
郁垒望着眼前的美貌小姑娘,色若春晓,睫毛卷翘,杏眼弯弯,貌美动人。然而这身子骨,是不是太弱不禁风了些。
嘴里小声嘀咕,“以前投怀送抱的那么多……原来大帝喜欢这样的,小女人……”
什么叫喜欢这样的,小女人?
这人叽里咕噜说的什么。
闻宴沉默了会儿,拱手道:“我是闻宴,郁垒大人有礼了。”
郁垒眉峰飞扬,毫不见外地笑了笑:“小宴姑娘,叫大人多客气,直接叫我郁垒便好。”
“好的,郁垒,到了阳间还请多多关照。”闻宴转身,看向黑衣壮汉,豹尾将军。
豹尾将军已回过身,剑眉星眸,面容冷峻如一尊没有情绪的雕像,说出的话也言简意赅:“豹尾,奉阎王之命,前来保护闻姑娘。”
闻宴笑了笑,眼前不自觉识浮现出某个白衣身影,才几日没见,竟有些怀念。
不过怀念也没用,白无常如今有要事在身。
“两位大人,走吧。”
“闻姑娘,你要解怨的怨鬼呢?”郁垒对闻宴似乎是极为好奇,才上路,就问这问那。
闻宴无奈地拿出镇魂符,挥了挥:“收起来了。”
“收起来好,本大人怎么没想出这个法子。你不知道,以前本大人也在枉死城待过,还以为能找点乐子,谁知那里的怨鬼太吵闹,我没待一月就受不了了,宁愿看守九幽,也不愿再回去。”
闻宴腹诽,顾文使之前说的,有阴差去了枉死大牢没多久,就崩溃逃离,宁可去看大门……这说的,不会是郁垒吧。
心里暗笑,面上声色未动:“郁垒大人也曾在枉死城里待过?”
郁垒提起那段黑历史,倒是毫不避讳,只是心有余悸,“待过,还给怨鬼解过怨。从幽都到阳间,一直在吵闹尖叫,吵得人心里烦,我干脆堵了他嘴巴,把人捆绑住。那次解怨也没问题嘛,谁知回去就被怨鬼投诉,顾文使委婉地让我回去。”
闻宴忍笑。
“好笑吧。”郁垒见小姑娘笑,觉得不能只自己被嘲笑,于是手一指指向前方的豹尾将军:“不止我待过,豹尾将军也待过呢,哈哈,他也是带一只怨鬼去了阳间,但是,才走到半路,就硬拖着怨鬼回来了!”
闻宴来了兴致:“何故?”
郁垒捂着肚皮:“他嫌怨鬼吱吱哇哇,还总拖后腿,就没忍住把任务对象揍了一顿,哎呀那怨鬼可怜的,回去怨气就涨了,差点变成厉鬼,当时顾文使脸那个黑的吆,笑死我了……”
闻宴不想笑,可是忍不住了:“哈哈哈……”
两人正笑得开心,却冷不防有一道寒风从前方刮来,气氛瞬间冻结。豹尾不知何时回过头,冷厉双眼,如猛兽冰冷的竖瞳,毫无情绪地盯着两人,手摁在流星锤上,“好笑吗?”
闻宴、郁垒冷不防打了个激灵,不约而同摇头:“……不好笑不好笑。”
豹尾冷哼了一声,转回头。
闻宴和郁垒彼此对视一眼,捂嘴闷笑,肩膀剧烈抖动。
初见面,郁垒对眼前的小姑娘改印象了,先前觉得她柔弱,现在明白,这是多有趣的人啊。
豹尾将军打开鬼门关,冷峻着脸先垮了出去,郁垒守候在门后,让闻宴先走。
鬼门落在狐仙镇荒郊,走出门时,正是日暮昏沉之际,闻宴打算趁着月色行动,郁垒却拒绝了,看着闻宴道:“我们两汉子倒是可以夜晚出行,可你**凡胎,还得休息。”
鬼帝命令他要保护好这小姑娘,万一回去小姑娘瘦了,病了,让鬼帝发现了,他怕是得脱掉一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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