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一点一滴汇聚起来,让他发现, 他已经渐渐地被孟西眉所吸引, 反而觉得身边的孟安安越来越乏味。
孟西眉就像是墙边肆意生长的野蔷薇, 从前他觉得这野蔷薇灰扑扑不起眼,还带着扎手的尖刺, 现在却愈发觉得野蔷薇娇艳动人,而家中养在花盆里的花美则美矣, 如同孟安安,娇柔可爱,则失去了那种野性的灵动。
“东阳,你说句话呀, 你这孩子, 怎么呆了!”
叶东阳坐在沙发上, 沉默了半天。
张雯春见他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便像是教训幼童一般,弹了一下他的脑袋,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你想什么呢这么入迷,你该不会是还想着那个孟安安吧?妈和你说了,趁早和那个女人分手!她小小年纪就勾得你不学好,她就不是个好的!听妈的话,好好去相亲!”
“好……”叶东阳有些无力道,“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张雯春转瞬换了张面孔,笑眯眯道,“你好好去相亲,等到时候,我们办一个比你大哥还风光的订婚宴!”
叶东阳满脑子浑浑噩噩,含混应下。
待张雯春走后,叶东阳望着那张订婚请帖出神。
后天,孟西眉就要和叶东初订婚了。
他透过那张请帖,仿佛看到了那每一场比赛里,在舞台上歌唱的孟西眉——
清丽迷人,光芒万丈。
酝酿的悔意终于在他的胸腔炸开,他“蹭”得一下站起来。
不过是订婚而已……还有转机!
……
书房,檀香已经烧尽,香炉不再泛着轻烟。窗户敞开着,屋子里却仍旧仍旧残留着淡淡的,未曾散去的香气。
“东阳,”叶老太太坐在书桌前,缓缓地摘下自己的老花眼镜,抬头望着他,“你大晚上的来找我,就是为了我和说这件事?”
“是的,奶奶,”叶东阳有些紧张,咽了咽口水,“我觉得……大哥不适合跟孟西眉在一起。”
叶老太太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淡淡问道:“你觉得东初不适合跟西眉在一起?”
“奶奶,”叶东阳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理由,“大哥的事业需要更有力的帮手,西眉她无父无母,对大哥的事业没有什么助力,现在看不出来什么,就怕他们俩以后会成为一对怨侣……”
“说完了吗?”老太太掀起眼皮看他,浑浊的双眼仿佛洞穿了他的灵魂,“你要说的就是这些?”
叶东阳霎时说不出话来。
他躲避着老太太的眼睛,低下头去,声音低若蚊蝇:“是,我也是为了大哥好……”
“为你大哥好?”叶老太太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我看你是自己后悔了!”
叶东阳浑身一震。
而后,他就听到了老太太失望的声音:“东阳,你真的太没有担当了。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当你选择了孟安安,你的心里就不该再想着孟西眉。你更不应该,用这样拙劣的借口,去拆散他们两个。你以为,你拆散了他们之后,西眉就会回头吗?”
“东阳,”叶老太太的声音充满了疲累,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一般,“你认为,你的能力能和东初相比吗?”
这句话宛若一把尖刀一般,直直扎进叶东阳的心脏,让他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奶奶,我……”
“你不能。”
叶老太太打断了他:“你和你大哥,乃至你们二房和大房,都是天差地别的差距。你们安逸惯了,根本受不了外面的风风雨雨。老头子死了之后,我就是叶家的掌舵人,我不想看着你们二房在我死了之后,失去庇护,迅速地衰落下去——”
“所以,我给你定下了孟西眉。”
“你嫌弃她不会撒娇,你妈嫌弃她家境不好,这些问题,在我这个老婆子眼里都不是问题。”老太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性格坚韧善良,再难的境遇,从不怨天尤人,更没有戾气,这些你们从来都看不见。可东初看见了。”
“哪怕在识人这方面,他也比你有眼光。”老太太忽然抬头,锐利地看着他,“你有什么自信,在拆散了你大哥和西眉之后,孟西眉会选择你?”
老太太的语速不快,却每一个字都如针扎在他心上:“你自己好好想清楚,你现在的后悔,究竟是对孟西眉这个人不甘心,还是对于她和你大哥在一起不甘心?”
叶东阳垂着头,明明是个成年人了,此时却仿佛一个在家长面前犯了错的小孩一般。
最后,他听到老太太语重心长的一声叮咛:
“东阳,你还年轻,现在成长起来还不晚。你爸就不是个管事的性子,你妈的眼界太浅……你们二房,以后就要靠你支撑了。”
……
叶老太太望着叶东阳踉踉跄跄地离开了书房。
待到这个不成器的晚辈离开,她一直挺拔的脊背微微地佝偻下去,向后一靠,倒在了椅背上。
方才对待叶东阳,她动气了。
在叶东阳面前,她强撑着没有露出疲态,现在松懈下来,额头止不住地抽疼。
她扶着头,手有些抖得给自己倒了几粒药片,就着水喝下去。
过了不知道多久,这种难以忍受的疼痛才渐渐地减轻。
她长舒一口气。
最近,她明显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态越来越差,甚至,她隐隐有股预感,她将要熬不过这个冬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