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点好了……”
邓素香迟钝地反应过来,又笑了笑。
安德烈吐槽道:“妈, 你要是心情不好就别笑了, 也就我们两个人在这里, 没有其他人,不用那么辛苦。”
“而且, ”安德烈耸耸肩,“这里也没有爸爸。”
邓素香抬眸望着他, 心中忽然就被柔软地触动了一下。
“来,喝酒。这个果酒还不错……看起来是你会喜欢的胃口。”
安德烈给她倒了半杯果酒,邓素香垂眼看着果酒,摇了摇头:“我不喝。”
“你喝吧, ”安德烈又重复了一遍, “没关系, 爸爸不在。”
安德烈知道,自己的爸爸,其实并不算个好丈夫。
在外人看来,他的爸爸没有情人,经常回家,舍得给妈妈花钱,已经是很多人眼里好男人的典范了,然而他知道,并不是这样。
他爸爸付出的东西,远比他妈妈付出的东西要少得多。
很多次,他都看到妈妈在极度疲累的情况下,还要对他的父亲保持一幅温柔的姿态,并且还要在父亲规定的种种条例下生活,诸如不能喝酒,不能穿得太性感,宴会上不能和别的男人跳舞……
除此之外,一旦妈妈做了一点让他不开心的事情,他就会雷霆一般暴怒。
在这种时候,他会看见他的妈妈仿佛一条没有脾气的狗一样对他温柔又顺从。
他曾经想要帮助母亲,但是被她制止。
她说,安德烈,不要干涉我和你父亲之间的事情。
他对此十分不理解。
明明母亲是痛苦的,却又不肯将自身和这些痛苦剥离开,仿佛手握带刺的玫瑰,宁可被玫瑰扎得鲜血淋漓,也不愿意松手。
安德烈又举起酒杯:“这果酒度数低,喝完之后不会醉的。”
邓素香看了这杯果酒半天,终于将手里的果酒端了起来,一饮而尽。
喝完酒后,她慢慢道:“安德烈,你说,那个叫乔黎的孩子……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她眼神带了几分期盼和脆弱,像是在问安德烈,又像是自问自答:“他打电话给我,是想要告诉我什么呢?”
安德烈知道她心中想要的那个回答。
但他觉得自己无法顺着她的话去安慰她——
答案已经摆在眼前,自己欺骗自己又有什么意思呢?
与巴黎浪漫之都的称号相反,安德烈一直是个务实的人。他望着自己的母亲,低声道:“与其等着那边的结果被推翻,不如我们等叶那边的消息。叶那么看重他的女朋友……肯定会把这件事情查得水落石出。”
邓素香低垂着眼睫,醉意染上她的眼眸,浮起一层似愁似哀的水光。
“安德烈……你有没有想过……”邓素香深深地叹了口气,“叶除了男朋友这个身份之外,他还是你父亲的合作伙伴。”
“叶东初这个人,”邓素香道,“他沉稳、老辣、锋利,有着商界老狐狸所具备的一切要素,更重要的是,他还很年轻。他们这样的人,永远是以利益为上,感情这种事情,在他们眼里都是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你父亲并不希望我多出一个女儿。”她平静地说出一件两人之间早已经心照不宣的事实,“你父亲他只希望我留在法国,最好永远不要和华国这片土地上的任何事务联系。”
“所以……你猜,如果你父亲提出什么利益要和他交换,他会怎么做?”
邓素香的语气冷静而刻薄:“如果叶东初遇到了更加合适的结婚……或者说是联姻对象,你猜他又会怎么做?”
“妈妈,”安德烈微微皱眉,“我觉得叶不是这样的人。你是不是把他想得太坏了?他明明是一个很好相处的朋友。”
邓素香反问:“你以为,能和你父亲这样地位商场大鳄平起平坐的人,会让你看出他不好相处吗。你回想你父亲的合作伙伴,哪个看起来会让人觉得不好相处?他们这些人,修炼的第一步,就是让自己有一幅足以迷惑人的皮囊。”
“我……”
安德烈被这个回答给噎住了。
他无法反驳母亲提出的观点,又隐隐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安德烈倔强道:“好吧,就算叶在商场上心机深沉、冷酷无情……可为什么这样就断定他对他的女朋友没有真心呢?我反正觉得,他的情意之中没有包含虚假。”
“安德烈,”她忽然笑了,“你也还年轻。年轻的时候,人总是会对爱情这种词汇抱有愚蠢的幻想。这样脆弱的东西,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爱情的维护并不只是两个人相爱那么简单,它需要双方都付出信任、忠诚、宽容、时间……乃至生命。”
说着,邓素香的脸上起了一层薄红。
她像是醉了,又像是十分清醒。她道:“爱情,是世界上最奢侈的东西。它仿佛烟花一样,你可以短暂拥有它,要想长久地保存它……呵。”
她又给自己倒了杯果酒,嗓音带了几分哑:“你当然可以认为,叶东初现在对她是有爱的。但,这份爱又能够保持多久呢?”
安德烈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不堪一击的爱情……他见过的。
并且见过不少。
那些男女们在热恋时浓情蜜意,似乎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分离。可他们的热恋就真的仿佛像是刹那绽放的烟花一般,转眼就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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