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几步上前,将江逢抱起,拎个几岁大的孩子,跟拎只小鸡一样轻松。
江逢气急,张口就咬。
管家可以躲过,但想着给江逢泄愤,就没躲,还伸手给他咬。
“把门锁上,不准他进。”老爷子又吩咐保姆。
因为那三个男孩,江逢不再坐轮椅,他被带到客厅待着。
他手里藏有一根很尖的小木刺,是上次在花园里找到的。他想,如果他们再碰他的左眼,他就把他们的手扎穿。
好在来的人不是他们,江逢暗自松口气。
是那天那个很奇怪的人。
但更奇怪的是,江逢并不排斥她。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不用人来叫,江逢自己就从房间里出来,在客厅等着,然后竖起耳朵听动静。
宁絮来了,江逢待着,宁絮走了,江逢也就回房了。
很长时间,宁絮不再来了,江逢还会出来等一会儿。
当他后知后觉发现宁絮不会来了,他就不再出来了。
长达两个月的暑假结束,宁絮拿着一大袋姥爷给她的红薯干,恋恋不舍地回来上学。
江家祖宅。
有间房门被不断敲响,里面也没传出一点回应。
“今天也不出来吗?”管家说道,“宁絮小朋友来了哦。”
不一会儿,门被人从里向外打开。
宁絮第一次见着会走路的江逢,之前见他都是待在一个角落就一动不动的样子,跟墙上的画没两样。
她以为盲人走路像捂住眼睛捉迷藏那样,伸出手东摸摸西碰碰,确定方位再慢慢走,可他走得挺顺畅的。
宁絮不知道,江家刻意减少阻碍设置,桌柜四角都弄得圆滑,地上铺着厚毛毯,再加上江逢熟悉家里的布局,走起来自然没有太大问题。
他总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也是在厌烦自己的存在。
“你去哪里了,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来。”江逢的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难过。
可惜小孩很难察觉这细微的情绪,宁絮说:“放暑假我回姥爷家玩了呀。”
说完,宁絮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还有两天开学,她得补补作业。
过了会儿--------------丽嘉,江逢又问她:“你在做什么?”
“写作业,我还有好多没写呢。”宁絮一脸痛苦,“快开学了。”
小孩的注意力不太能长时间集中,半个小时过后,宁絮丢下笔,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塑料袋,解开,吃东西。
“你在吃什么?”江逢又问。
“红薯干,姥爷给我的。”
这下宁絮终于发现,这人今天怎么这么主动和她说话,一副很想和她聊天的样子。
“干嘛,是不是一个人在家憋得无聊了?”
江逢不知道怎么说,就轻轻点下头。
大概很多人都喜欢这种“瞧,你没有我不行了吧”的感觉,宁絮也不例外,立刻眉开眼笑地给江逢分享一块红薯干。
但江逢拿在手上没吃。
“很好吃的,你不吃我吃,别浪费了。”宁絮说。
江逢没吃,收了手,不让她抢回去。
宁絮:“张嘴。”
江逢知道她想做什么,犹豫了下,还是张了口。
宁絮丢一小块红薯干进他嘴里,见他不适想吐的表情,她当即捂住他的嘴巴,由于用力过猛,捂他的嘴还一把将他摁地上去了。
江逢后脑勺碰上柔软的地毯,听着她警告似的说:“吞下去啊。”
江逢就艰难地吞了下去。
宁絮松手问:“好吃不?”
江逢老实摇头:“没什么味道。”
“……不是,你为什么不嚼,不嚼能有什么味道?!”宁絮非常心累,这人吃个东西这么费劲呢,“再吃一块,给我认真地嚼了。”
江逢平躺着,已经任人宰割,仔仔细细吃完一块红薯干。
甜甜糯糯的,出乎意料的好吃。
“我说的没错吧。”宁絮带点小骄傲。
江逢点头。
于是宁絮非常大方地和他分享这小袋红薯干。
管家在二楼默不作声地看着,观察江逢表情没有任何强迫性进食的不适,也没有生理性的反胃呕吐,逐一记录下来,晚上汇报给老爷子。
江逢有神经性的厌食症,根据医生诊断,加上江逢自身的描述和反应,原因是江逢太早失明,四岁之后他的大脑不再收到眼睛视物传来的信息,随着时间推移,忘记什么是黑,什么是白,他“看”到的世界越来越接近虚无。
加上对自身的厌恶,使得他越来越排斥入口的“不明物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自觉想象成恶心的物体。
而这天晚上,江逢在入睡前只想到今天吃的红薯干。
甜糯糯的味道。
之后宁絮来江家祖宅玩,都会用小塑料袋装上一些红薯干,美其名曰培养友谊。
当她发现江逢不是坏孩子,而是那种乖小孩后,她就开始钓小鱼了。
宁絮故作伤感地叹气:“哎,今天不能和你分享红薯干了。”
“为什么?”江逢问。
“因为我想去后面的小湖玩。”她早发现后面有个小湖,大概有半个足球场大。
大意就是用红薯干收买他,如果她去玩被阻拦的话,他得帮她。
江逢说:“你可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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