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神灯余烬
    第七十六章神灯余烬
    对于一个人，或者任何一个生物来说，智慧与力量是其最重要的两个元素，那组成了生命本身最顽强、最具实力的部分。至于财富，那只是身外之物。
    万年神灯玄明，以及临界之主启明，无疑代表了智慧与力量的最高巅峰，分别被人称为绝世的智者与强者。
    但此刻两人撞在一起，竟有些“秀才遇着兵”的意思。
    “玄明神灯，你是有点小聪明，不过就算能用你的鹤头脑子推算出整个宇宙的奥秘，又如何？你根本就无法去实现它，只能给世间留下飘渺难懂的几句话、一张纸而已。”启明哈哈大笑：“世间唯有强者得之。别人信奉你，以为你是龙象的主宰，但在我看来，你只是个躲在角落里的可怜虫罢了。”
    “住嘴，胆敢对玄明祖师无礼。”七长老抬起湿漉漉的头来齐声怒喝。
    启明冷哼一声，连头都没有回，只是双手往后一甩一扫。
    缺少了银象支持的七长老被无形的巨力击中，在银白的池水里翻滚了几圈后撞上池壁，痛的几乎连内脏都要呕出来。他们光秃秃的脑门之下，脸色白的就像冰雪。
    “像你这样的霸主人物，何必为难这些后辈。”神灯叹了口气，灯火呈现出幽幽的蓝色：“你说的不错，但我这些年躲在角落里，也不是整天推算宇宙的奥秘，对于武学还是有所涉猎与理解的。”
    启明紫红的大眼里露出贪婪的光，朝神灯走前了两步：“是的，如果不是知道你还有心思捣鼓这个，我怎会找上来？”他阴阴一笑：“以你的脑子，恐怕再过几年，连我都无法对付得了。不过可惜啊，你等不到那天了。”
    玄明神灯的灯火变成了赤红，苍老的语声幽幽长叹：“确实是可惜，就算我能研究出对付你的武技，龙象星上也缺乏可造之材，还是难以对你构成威胁。”
    “你是想要求饶，还是在迷惑我？”启明再度逼近两步，哈哈一笑：“也罢，把你悟出的武技告诉我，我就放过你。还有，”他侧过身子指着众人：“这些人也全都可以继续活下去。”
    这个谎言太过明显，但没有一个人笑。到了这个地步，众人都知道启明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人。
    玄明灯闪烁了好一会，才忽然道：“我现在是无法对付你，但你要毁掉我也不容易。”这句话说的极为坚定，可见这位智者有不少信心。
    “哈哈……”启明仰天大笑，差点连眼泪都要笑出来，“我一路进入神庙，确实留意到了一些古怪与玄妙，但你的所谓武学，只是些躲避的玩意，在无匹的力量之前根本就不堪一击……对了，这就是你推崇的‘逃跑哲学’么？”
    苏永这才明白，原来自己无意在天井青石上学到的“迷神步”，也是出自万年神灯之手，难怪如此玄妙。还有下来地堂的“困天梯”，神庙的接天佛塔，乃至整个龙象星奇妙的空间构造，可能都是玄明神灯的刻意布置。
    但一味躲闪避让，巩固防守，又怎能真正击倒对手？这名藏在神庙地堂里研究宇宙奥秘的“分析家”，虽然未雨绸缪，但性格真是保守的可以。苏永暗地一叹。
    神灯低声笑道：“打不过就跑，这有什么不对么？”他一边说，一边悄悄的往上空飘去，却被启明很快的截下。
    “别妄想了，你逃不出这个地堂。”启明哈哈大笑：“就算你聪明绝顶，在这刻有什么用？”他身躯闪电般划出，完全堵住了下来的通道。
    地堂虽然庞大，毕竟还是个相对密封的空间。一旦给神灯漂移出去，那就海阔天空了。
    启明紫红的双臂陡然伸长，如同毒蛇飞窜而出，在空中带出两条血色长虹，直射神灯的灵龟灯台，刺耳的呼啸风声打的灯火一阵晃动。他竟然还保存了实力，缺了两根手指的右手依然灵活无比。
    神灯在空中划出一个曼妙的横八字，躲过两支长臂后灯火突然熄灭，再度现出光芒已经出现在顶板上的窟窿之前，那正是启明先前的两根手指炸开的通道。
    神灯一闪而出，空灵的声音笑道：“我走了。”
    启明怒吼一声，顾不得地堂中的众人，两只巨腿猛地用力一蹬，地面都剧烈的晃动起来。他拔地而起的巨大身躯如同火箭升空，在顶板上撞开一个近百米大的窟窿，呼啸着追去。
    这个可怕的撞击终于让千疮百孔的顶板完全破碎，无数的砖石与木板如同山泥倾泻般倒落下来，砸的龙象双池面目全非一片狼藉。
    待得水中的杂音小了些，众人才从深水里探出了脑袋。苏永缓过一口气后掠了出去，用力拔出了石壁上的血刀。
    众人互相帮忙，在整个地堂崩塌之前，险之又险地纵了出去。
    神灯与启明依然在佛塔下的庙堂里追逐着，神灯在前，就像流萤般穿行在僧舍与梁柱之间，在庙堂被启明打的一塌糊涂后，神灯开始绕着接天佛塔打转，启明暴喝着紧追其后。
    两者绕着佛塔越转越高，就像一只飞鸟不依不挠的追着一只甲虫，擎天巨柱般的佛塔上不时飞出大股石屑，混着已被震荡四散下来的流云，遮挡了众人的视线。
    “玄明祖师为何不离开这里？”苏永仰头努力的看着，低声问道。
    “神庙是龙象星物质最精密的场所，一旦离开这里，启明的速度就会更快，祖师讨不了好处。”大长老抹了把脸上的灰尘，瞪大浑浊的双眼紧盯上方道。
    “他抓不到祖师的，祖师虽然没有强大的武力，但悟出的步法非常玄妙，就算是千百人来围着也不怕。”三长老眯眼盯着上方，似乎还能看到。
    “除非……”大长老没有说下去。
    “除非佛塔倒下来。”苏永低声接道。
    七长老同时转头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他们异口同声问道。
    “这么雄伟的佛塔一旦断裂，必将造成此处的分子结构发生很大变化。”苏永摇了摇头：“其实越是庞大的建筑，物质反而更难保持稳定。”
    这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理论，任何事物都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而飞逃中的神灯根本无法腾出更多精力来控制物质稳定，对启明造成有效的封锁。
    似乎为了验证苏永的说法，下一刻空中突然发出了刺耳的爆响，就像雷鸣一般。
    这里看的最远的九意惊叫了起来：“快躲开，往东边走。”
    他们刚刚跑出不到三里，足有百米长的塔尖就倒了下来，深深刺入西面的土地后断成三大截，紧接着再次解体，层层爆裂后寸寸碎开，最后散成数十里的滔天粉末，把整个神庙淹没了。
    “玄明祖师……”七长老抹去灰尘后脸色苍白如雪，嘶声的对着满天的灰尘大叫起来。
    一小段灰色的物质飘渺而下，在空中飘荡良久后落入苏永的手心，那是半截燃烧过后的油灯灯芯，带着燃烧千万年后剩下的余温，以及一点淡淡的火油味道。
    苏永茫然的把它伸近鼻子，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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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未完成的心愿
    第七十七章未完成的心愿
    苏永用拇指轻轻一按，半截灯芯在手心划出一道灰黑的痕迹，化作了粉末。
    “万年神灯……”苏永仰起头来，努力的看向长空，奈何空中只有呛人的灰尘和奔涌的流云，什么都看不到。
    “玄明祖师……”
    在七长老的嘶声大喊中，接天佛塔不停的摇晃着，一段段、到后来是一层层的断落下来，就像是雷神发了怒，不停的大锤敲着这支擎天巨柱。曾经肃穆威严的神庙，如今只是灰尘漫天的废墟。
    “快走。”九意一声大喝，顾不得七长老撕心裂肺的痛哭，与苏永等人强行把他们一个个拉了出去，一直到奔出近十里。
    他们刚刚撤离，巨大的佛塔就发出了刺耳的震颤声响，然后整个倾斜着徐徐倒下！最后一段千疮百孔的根基颤巍巍的砸落下来，还有近千米长，发出“轰隆”一声巨响，似要把大地都切开两半。几朵巨大的蘑菇云冲天而起，就像发生了顶级的地震。
    这一刻，整个神庙完全灰飞烟灭，化作无边的尘埃。
    七长老的嗓音已经喊得哑了，他们几乎同一时间跪了下来，一个个呆呆的伏在地上，脸上涕泪纵横，哭得就像失去亲人的孩子。
    远方依然尘嚣暄天难以视物，但众人还能听到启明在空中的怒吼声。
    “也许你们的玄明祖师没有事，佛塔倒下并不能代表什么。”苏永眯眼看着前方，低声对长老们说道。
    不过就连他都知道自己的话毫无说服力。启明能把擎天佛塔毁掉，还毁不了一盏灯台？
    “佛塔倒下，就意味着龙象星重新回到那个混沌的年代，这里的物质再也不会只受我们控制，变成跟外界完全一样了。”三长老抬起头来，用嘶哑的声音泣道。
    万年神灯是神庙的核心，而神庙又是龙象星的核心，神庙的覆灭，会完全改变龙象星的环境与引力。在他们看不见的远方，无数荡漾在垂丝树上的孩童突然就像雨点般掉了下来，一个个稚嫩的躯体砸在坚硬的大地上，绿意怏然的地面很快变成血红一片。
    苏永默然低头，紫衣紧紧拉住他的手，九意则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这时突然传来刺耳的破空之声，一道灰黄色的轨迹从尘暴中横掠而来，呼啸着划过众人头顶，砸在了泥土里，只剩下一个尖尖的鹤头。
    “祖师……”大长老第一个纵身飞出，从泥土里捧起了神灯。
    神灯的灯火早已熄灭，却还能发出断续的声音：“快……去瀑布……”
    此时的神灯毫无特别，就只是一盏古老的铜质灯台，只不过能发声而已。
    巨大的音爆声遥遥而来，苏永一把拉起大长老：“我们快走，启明要追来了。”
    启明追了神灯大半天，又把接天佛塔毁掉，体力已经消磨的差不多了，他从尘暴里飞出，眼看着前方一群人跌跌撞撞的走到瀑布前，来了个群体跳水，却是追赶不上。
    离神庙十多里的接天瀑布足有几十里宽，看去就像是天上垂下的雨幕。别说几个人跳下去，就算是一支大军跳下去，恐怕都捞不出一个来。
    启明追到瀑布前，看着不知深浅的白茫茫迟疑的停住了脚步。
    ……
    瀑布之上水声如同雷鸣，深水之下却非常平静。
    在一个不知名的位置，有着一个古怪的洞穴，这里无所不入的水流被隔绝开来，露出一片类似真空的空间。
    洞穴之内。
    “祖师说的不错。他说龙象都是靠水而活，于是我们在瀑布后建造了神庙，在地堂之下引来活水建造了龙象池……只是没想到最后避难的场所还是离不开水。”三长老用嘶哑的声音低低的叹道。
    “是啊，”大长老指了指洞穴口镶嵌的两颗黯淡无光的珠子：“原来祖师早就做好了准备。”
    可惜指引他们一路来到此处的玄明神灯此刻却已耗尽了力气，安安静静的横放于地面上，也不知是否昏迷了过去，根本听不到两名弟子的赞颂。
    “不知外面怎么样了？”另一名长老悠悠说道。
    众人沉默了下来。
    失去了神庙的庇护，龙象星物质紊乱不堪，修为并不高的苦修士们根本无法抵挡来自外界的威胁，迟早会沦为临界来客的天下。
    良久。
    神灯忽然微微一动，同时一个声音悠悠响了起来：“他不会贸然进入这里的，他怕水。”
    这个他，自然是指启明。
    “他怎会怕水？”苏永有些不解。
    神灯在地上转了个弧度，灯盏正对着苏永的位置，“你是从大地过来的？”
    苏永点了点头，好奇道：“在临界他是不怕水的。”他记得在伏击创世神的时候，启明的分身就曾站在锁河召来的水流中。
    “孩子，龙象星的水跟那边不一样。”神灯苍老的声音低低响起：“在他没把龙象星的物质梳理好之前，不敢贸然下来。”说到这里语句忽然带了点笑意：“因为他知道，龙象星的一切都经过我的布置，尤其是水。”
    神灯顿了顿，接道：“你控制过龙池中的水，知道我们这里的水能幻化金龙银象组成攻击阵法。那些水跟我们藏身处外面的一样，都是最洁净质量也最高的地下水，利用的效能也最大。在他疲劳之时，怎敢轻易涉险？”
    苏永松了口气。至少在短时间内，他们是安全的。
    大长老迟疑着：“但他终会下来……”
    神灯忽然一笑：“那也跟我没有关系了，因为我马上就要死去。”
    众人大吃一惊，七长老几乎同时嘶声道：“祖师……”
    “别提前哭丧！”玄明怒哼一声截断了他们的话，对着苏永发出低低的笑声：“大地上是不是有句古话，叫做油尽灯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