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连夜雨,现在江淼他们家,已经没什么东西能够典当了,唯一的办法,估计就只能去借钱了。
想来想去,还是只能去找秀兰姨。
快步到了村口,路过村口的大榕树,虽然不见树下牙尖的长舌妇们,却让江淼看见了几个熟面孔。
江淼他爹的老宅,江家的几个小屁孩儿们。
“江淼!”
背后传来一声斥责声,江淼回过头,不耐烦地看着叫住自己的江荣仕:“干嘛。”
江荣仕,江家老二的大儿子,父母取名字时对他给予了仕途的厚望,可惜了,人却像个草包,两边一左一右还站了两个小萝卜头,都恶狠狠地盯着江淼。
“江淼!虽然分了家,但你好歹也是三叔的女儿,你如此对待阿婆,就不怕三叔死不瞑目吗。”
呵,人小口气倒是不小。
“看你们到得挺齐的,怕是被江家的大人们赶出来的吧。”江淼扫过这一排小萝卜头,也不生气,淡淡地说道,“知道为啥把你们赶出来吗?”
看着几人默认的表情,确实像是在讨论什么故意支开了家里的小孩,江淼道:“朝廷开始征兵,江家大的小的加起来一共有九口人,此次征兵江家须得出两个男丁,不然就要给四十五两银子,你说余氏是愿意给四十五两银子呢,还是送两个男人去参军呢。”
“若是送两个男人去参军,是送有学识正打算考科举的幺子呢,还是送家中现在男丁里,年龄靠前的你爹和你呢?”
江淼看着江荣仕脸色僵硬,调侃道:“如果我是你,就不会站在这里为余氏出气,说不定你在这儿帮余氏出了气,明天她就把你卖进大营里,毕竟你们家现在最没用的男人,就是你了。”
江淼不再理他,转头走了,然而身后传来的跑步声已然告诉了江淼,江荣仕这脾气,定是跑回去向余老太太求证去了。
江淼站在孙秀兰家院门的木篱笆外,院内正屋的门是开的,人在家,但江淼却一直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迟迟不敢开口叫门。
“阿淼?”
江淼回过头,看着从外面回来的赵存明,被吓了一跳:“存明哥!”
“站在门口干嘛,有什么事进屋说吧。”
赵存明越过江淼,拉开院门,让江淼快到院子里来。
听着院门吱呀的声音,孙秀兰急急忙忙地跑出来,看着赵存明旁边的江淼,之前想要问赵存明的话悬在嘴边,向江淼轻声问道:“阿淼是来送白蛤的吗?”
江淼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小声和犹豫:“秀兰姨……”
孙秀兰心中大概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拍了拍江淼的背:“走吧,咱进屋再说吧。”
屋内,赵建刚面前倒了一碗酒,但现在,却还没到吃晚饭的时间。
看着孙秀兰,赵存明进屋,赵建刚并没注意到孙秀兰身后的江淼,抬头盯着赵存明问道:“那边怎么说。”
“建刚!”
孙秀兰微微凶了凶赵建刚,赵建刚这才看到孙秀兰身后的江淼:“阿淼?”
“赵叔。”
孙秀兰领着江淼坐在桌旁,给她倒了杯水,虽然一脸的疲态,却还是微微笑了笑:“阿淼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江淼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瞟了眼赵建刚,然后郑重地看着孙秀兰,语气带着极强的失落感:“秀兰姨应该也知道征兵的事了吧。”
不然今天你们一家人怎么会回来得这么早,江淼心想。
孙秀兰手放在桌上,听完江淼的话,不由自主的将面前的茶杯握在两只手心,语气低缓:“阿淼是来借钱的吧。”
江淼像是被人扯下了遮羞布,脸一下子感觉到发烫,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草鞋在半空中微微晃动。
“不是秀兰姨不借给你,就连我们家——”孙秀兰的声音变得哽咽,眼眶微微发红,江淼听到孙秀兰叹气声和喉间的气音,瞬间抬头看着孙秀兰,正看着她逐渐发红的双眼。
孙秀兰眼中聚着泪,吸了吸鼻子,喉咙上下滚了滚,接着道:“就连我们家,也只能让存明去从军才能过得去,呜呜唔——”
话说完,孙秀兰就哭了出来,眼中的泪水像是开了闸,两颗两颗地往下掉,孙秀兰抬手抚着双眼,支在桌上,一边吸鼻子,一边低声哭泣。
赵建刚也没说话,只是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然后颤巍巍地放下手中的酒碗,声音不响,却感觉极其沉重。
江淼满脸不可置信,以秀兰姨和赵叔这么好的生意,怎么还需要存明哥去从军,随即小声道:“怎么会呢?”
赵存明看着家里的两个老人,叹了口气:“因为彩兰家还有六口人。”
“彩兰?”江淼看向赵存明,想起家中的那批红绢,缓缓道:“彩兰就是存明哥的那个意中人吗?”
赵存明点了点头,江淼也不再问什么了,两家九口人,就算是秀兰姨家,也没办法一次性拿出四十五两银钱来吧。
江淼如今呆在这里,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恶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恨不得地上有个地缝,让自己钻进去,更恨不得自己今天,从来没来过这里。
正当江淼无限懊恼的时候,外面的院门被人推开,一道年迈的声音在院子里传来:“孙秀兰儿,你快去赵雪凝家瞧瞧,她人快要被抓走啦,你看见她闺女了吗,让她别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