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闹闹周岁,周小满就一直想给他照相留念。
可不是她没时间,就是余安邦没时间。
这一次总算凑齐了全家人。
到了照相馆,周小满就拿出自己事先准备好的衣服,给余闹闹换上。
这个年代的照相馆不比后世,衣服都要自备。
周小满带过来的这几套,是她按照后世的记忆设计的,由王桂枝亲手缝做。
兜兜,连体裤,裙子,背带裤,但凡周小满想要的,都做了。
大红兜兜,绿油油的连体裤,的确凉碎花裙,全是女孩子的专属。
周小满是坚决不肯承认自己的恶趣味的。
余闹闹太年轻,不懂大人的弯弯绕绕心思,他很喜欢鲜艳的衣服。
是以,周小满给他换上时,他就格外配合,让伸胳膊就伸胳膊,让伸腿就伸腿,还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一旁的余安邦看得眼角直抽。
希望这小子长大以后,不要恨他无良的妈。
余秀莲却不觉什么,小孩子嘛,就是要打扮得喜庆。
她在一旁帮着穿衣服,边穿边感叹,周小满带过来的衣服好看。
照相馆的工作人员却是乐得合不拢嘴。
这年头,能带着这么小的孩子照相的,绝对是少数。
偏偏余闹闹唇红齿白,看着又格外乖巧,穿上鲜艳的衣服,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他不像往常一般公事公办,反而拿了糖去逗余闹闹。
等准备工作做完,准备开始拍照,工作人员就笑不出来了。
臭小孩实在是活泼过头了。
他一会儿去摸背后沙滩的背景布,一会儿去摸照相机的三脚架,再隔一会儿,就人来疯似的,在里头乱跑乱窜。
工作人员花了大半个小时,勉强抓拍到了两张合适的照片。
没办法,胶卷太贵了,得省着点用。
等余闹闹的照片拍完,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
照相馆的工作人员脸都绿了。
他就没接待过这么折腾的客人。
周小满赔笑脸说好话,余安邦也在旁边散烟,这才哄得人有了笑容。
接着就拍全家福。
周小满抱着小胖子坐着,旁边是余秀莲,余安邦站在两个女人身后。
周小满看着镜头,示意小胖子也看镜头,逗弄了许久,人家才肯给面子配合。
当然,“卡擦”的那一下,余闹闹小朋友不客气地吹了两个鼻涕泡泡。
照相完,全家人出了照相馆。
折腾了大半上午,大家都饿了。
余安邦提议去国营饭店吃饭。
余秀莲当然想要反对,可二比一,她只能听儿子媳妇的。
全家人就往国营饭店走。
才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余安邦。
“安哥,安哥,果然是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随着话音越来越近,一个男人的身影,飞快地出现在众人跟前。
余安邦就笑了起来:“红军,你也来吃饭啊。”
夏红军气喘吁吁,他先与周小满婆媳打了招呼,这才与余安邦说话。
“在家里闲着没事,跟几个朋友出来逛。你们是要吃饭吗,走走走,我有粮票,今天我请客。”
夏红军不由分说,拉着余安邦就要往里走。
“兄弟,你的情我承了,下回有机会,肯定让你请客,今天就算了。待会儿我们还要等两个人。就不跟你一道了。我看你这样子,应该还有别的事情要忙。”余安邦指了指不远处一堆人。
“嗐,我就是瞎忙。”夏红军摸了摸头,“不过,既然你有事,我就不打扰了。下回咱们再一起吃饭。对了,上回我跟你说的那个河沙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咱们一起弄,到时候,挂在红砖厂的名下,我都跟我姐夫说好了,他已经打了招呼,肯定没有问题。”
“行啊,回头我再跟你聊。”
两人又说了几句,夏红军这才不舍地走了。
周小满一行人进了国营饭店。
“安安,这位叫红军的,真有这么厉害?我听他那口气,好像所有的事情,他只要开口就能做到。”余秀莲有些怀疑。
余安邦就道:“上次咱们家做周岁,他就随了十块钱,还送了不少礼。水泵厂的厂长,是他姐夫,我之前帮了他一点小忙,他就一直记在心上。人是跳脱了一点,做事还成。妈你就别操心了,我心里有数。”
周小满就笑:“那个什么河沙,你真的能做?没有什么限制吧。要是跟上头的政策相冲突,咱们就不沾手了,不差这一点钱。”
后世,为了环保,洗河沙都是违法的。
“放心。都是挂在国营单位下面,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早就不是前两年了,不会有事的。你们吃什么,这里的小炒肉还不错。”余安邦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这些,索性转移了话题。
……
夏红军那边的气氛,却远没有周小满家的好。
夏红军一回到人群里,都被众人围住了。
有人不免问起余安邦。
“夏哥,刚刚那人是谁呀。”
你对人家热情得有点过头了。
“是我一个哥们,有过命的交情。我跟你们说,以后看到他,都给我放尊重点。你们不尊重他,就是不尊重我,知道不。”夏红军双手背在身后,一脸痞气。
“知道了,知道了。”
“我们肯定不敢,夏哥你放心。”
几人当场表态。
“那个余安邦,你跟他的关系就这么好?我听说,他是他们那个大队出了名的二流子。”一直没吭声的柳树立突然道。
“你瞎说什么,什么二流子,安哥是一顶一的好人。”夏红军一听,顿时不乐意了,翻了个白眼道,“我看你才是二流子。整个镇上,有人喜欢你不。不要仗着你家里有点关系,就在这里吆三喝四的,谁理你。咱们走。”
夏红军大手一挥,调头就走人。留下柳树立和另外一个男人立在当场。
“柳哥,怎么办?我好不容易才找人搭上夏红军,请他吃饭,他现在直接走了,那个河沙的事情,咱们就伸不进手了。”柳树立的同伴忧心忡忡。
柳树立脸上几乎能拧出水来。
他看着夏红军一行人趾高气扬离去的背影,恨恨道:“虎落平阳被犬欺。夏红军这孙子,千万别落在我手里。”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同伴再次问道,“别看夏红军只是水泵厂的出纳,他有个护犊子的姐姐。水泵厂厂长几乎对这个小舅子有求必应。这回河沙的事情,也是朱厂长在牵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