峙逸打量了一番这屋子,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轻轻道:“听说尚书府昨儿个派车来接你,你却不回去?”
兰璇笑一笑,一脸的不明所以,她的笑容是柔媚的,满不在乎的:“我既是艾府的媳妇,作甚么要回去?”
峙逸看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有些不能理解,轻声问道:“你做了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了她机会,她却还是不知悔改。要他说什么好呢?
兰璇见峙逸这么冷酷,目中含着泪走到他的面前,她离他那么近,他还同往日一样,清瘦、俊朗、干净,在这昏暗的屋子里幽幽发着光芒,吸引着她,让她半点挪不开眼。
兰璇嘤嘤哭泣起来,半侧着面孔,表情凄切而美艳,一滴泪恰好从面庞上滚落下来:“旁人如何污蔑我,我都不在乎,只是你……我们往日里相处难道你还看不出我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吗?这屋里谁不说我最慈善和蔼,谁不说我菩萨心肠……这些原是不说也好,可是她分明是使的苦肉计,聪明如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如若真是被歹人捉走了,怎么又能毫发无损的安全回来?谁知道呢?也许一开始就是她想的计策,引我同你入瓮也说不定。”
峙逸心下冷笑,这一切分明没有听下去的必要了,他甚至看兰璇一眼的勇气也没有了,他太清楚了,这极好的皮囊之下裹着的是怎样一颗冷酷的心。她没有错,永远都是旁人做错,为了自己,什么都能做出来,这太可怕了。
峙逸冷冷道:“我已经写下休书了,明天就叫艾维送你走吧,你的东西我都清点过了,该你的都是你的,只是大姐儿不许带走。”
这么说完,峙逸就要抬脚出去。衣袖却一紧,竟是兰璇狠狠拽住了他,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娇艳的脸上滚落:“……你为什么不愿意多呆一会儿?我怎么就这么招你嫌弃?”
她觉得她的心都碎成一片一片了,感觉喉头一股腥甜,什么东西几乎要涌了出来。那一双美丽的手此时紧紧攥着峙逸灰色袍子,攥得骨节处都青白毕现了。
峙逸耐着性子柔声道:“你这么年轻,又这么好的条件,嫁给谁也是不差的,原是我糟蹋了你,你此去自是可以找到更好的人家,大姐儿跟着你不过是你的拖累罢了。你原是个最聪明的,怎么想不明白呢!”这么说着就要将衣袖从兰璇手中扯出,却哪里扯得出分毫。
兰璇死不放手,面皮绷得紧紧的,泪水模糊了那明艳的面庞,一双眼里满是凄婉与坚毅,她慢慢俯下了身子跪了下来:“……是什么让你这般狠心?我到底哪里比不过她?我待你一片痴心,你做什么要这么待我?”她说的极慢,一字字一句句泣血一般。
她幼年听母亲说过,男人都是极好哄的,如若女人真的为他低到了不能再低的位置,他哪怕是因着男人的自负,也会垂怜你一眼的,不论你做过什么,他都不会计较,这么想来,兰璇咬一咬牙,匍匐在峙逸脚下,只求他再给她一次机会:“你到底要我如何做才满意?如若我哪点让你不满意,我改过来便是,求求你……求求你……”她声音渐低,最后全化作呜咽了。
峙逸心到底松动了些,慢慢蹲了下来,同兰璇并排着面孔,深深看她一眼,叹了口气。轻声道:“我想过要好好待你的,你知道吗?当年我娶你虽然是抱定了要利用你的意思,但是也想过好好待你的,这么些年来,我一直是这么想的……”
“……可是我不能骗我自己,我从未爱过你,我本以为我很了解你,像了解我自己一般了解你,后来我却发现,不够……远远不够……你比我更厉害,比我更恶毒,我比不上你,我以为世上的事情大抵就是这么一回事了,我干脆如你爹一般死了心的麻木的在世上活着得了,可是偏偏就不巧让我遇着她了,我便又活过来了,我也渴望有人真心的爱着我,也渴望有人给我温暖,但是那个人不是你……同你躺在一起,我只会觉得更加的冷,寒冰彻骨的冷。”他神色十分平静,似在述说毫不相干的一件事。这是他心底的真话,他觉得是该说出来的时候了。
兰璇却木然的抓着峙逸的袖口,半点不放松,嘴里喃喃道:“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你不可能没有爱过我,你不过是为了哄我放手罢了……她算是什么东西,哪里比得我的分毫……她是装的,到最后你会知道,只有我,这世上只有我最爱你……”你怎么可能不曾爱过我,你是骗我的,我这么好,你怎么会不爱我呢?你是被那寡妇喂了什么药吃了,你一定还是爱我的,只是你没有意识到罢了……一定是这样的……”她原是那么自信的一个人,现在这一刻,她心目中为自己所铸的那高贵出尘美艳聪慧的雕像轰然倒塌,她不能相信,这不是真的……
峙逸抓住了她的手腕,他手上的温度一直烫进兰璇的心里,她的心一阵柔软,渴求着他能拥她入怀,或是……她心中盛满了幻想,人渐渐也恍惚起来。
峙逸却只是一个一个的掰开她的手指。
兰璇的梦境倏忽醒了过来,她几乎嚎哭的扑上来要紧紧搂住峙逸:“你是我的,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那声音几乎凄厉了。
峙逸心中说不出的烦闷,站起来用力一逮,那衣袖竟然“噗”的一声被撕开来,兰璇被甩开到一边,手中却还握着他的半截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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