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所长一边说一边在桌子上翻找,然后把一份笔录递过来:“这是小周跟那家人发生冲突后的笔录,你们看看吧,唉,有些话确实挺恶毒,小周后来也说能理解,那边也不想惹事,互相道歉就算了,小周当时被打了好几拳都没有还手,我当时还觉得这孩子太可怜了,哪想到他偷着把人杀了,你说这叫什么事!”
兰静秋发现曹所长不知是上年纪了,还是这事打击太大,一直在啰嗦抱怨。
她没空搭话,接过笔录,跟洛生海一起看起来。
刑满释放人员刚出狱的头一年,每个节庆日之前都会有民警上门登记,看看有没有找到工作,有没有安分守己,判断下有没有再犯的可能性,也是为了片区的稳定。
这次是七一前的统一登记,小周去登记的这家犯事的是男主人,叫孟小豪,因为入室盗窃判了两年,才出狱三个月。
孟小豪的媳妇娘家就住在小周家那条街上,她自然知道周家的事,一看小周来登记,身上还穿着警服,就不高兴了,开始骂孟小豪。
她说人家周家两口子杀了那么多人,儿子还能当警察,你看看你这没出息劲,出来了亲戚朋友都躲着你,邻居都不让孩子跟咱儿子一起玩。
小周本来挺兴奋自己终于可以做点事了,一见人家这么说先就怯了,只说自己是协警,临时的,没编制。
孟小豪两口子哪管他是临时的还是正式的,反正知道他爸妈是什么人,结果他当上警察了。
孟小豪进去前在棉纺厂上班,犯了事,厂里就把他辞退了。
铁饭碗砸了,又没钱做生意,一天天在家里吃闲饭还被老婆嫌弃,儿子也不搭理他,正窝火呢。
孟小豪儿子今年十五,已经辍学了,他爸被抓进去之后,他就被人叫贼娃,肯定觉得丢脸,从来不叫爸,孟小豪自知对不起孩子,也不敢管。
他媳妇总说都是因为他,孩子才学不进去,在学校也被人欺负,这才辍了学。这年纪的孩子不去上学,以后除了卖苦力,没别的想头了。
现在看到小周穿着警服,精神抖擞的,孟小豪跟自己儿子一对比,能不气吗?那两个人为非作歹,儿子还能当警察,他只是偷东西而已,儿子被人喊贼娃,连学也上不下去了。
于是他各种说怪话,甚至说小周是小白脸,是卖屁股的。
小周呵斥他,说语言侮辱也属于袭警,让他给儿子做个好榜样,如果再骂人就要把他带去派出所。
孟小豪一看他那盛气凌人的样子,更气了,两人打了起来。
曹所长说:“小周是单方面挨打,脸上还挨了几下,他是真没动手。等到了派出所,孟小豪说自己多喝了几杯酒,才闹出事来,他说他打人不对,但他没说错,凭什么小周能当警察,他儿子到处受歧视,非要我们给个说法。你们说怎么给?难不成说小周在派出所也是受歧视的?后来还是他媳妇赶过来连骂带拉的把人带回家了。其实这真是袭警,还把小周打伤了,可小周自己都说不追究,他那身份也确实是尴尬。我当时把小廖骂了一顿,又开会强调了不要让小周接触群众,还把他调到了后勤上,我原以为这就没事了,两年一到,再看上边的决定,哪想到前天孟小豪一家三口都中毒身亡。”
曹所长说着看向兰静秋:“唐队长跟刑警队的高队长接手了中毒案,昨天晚上他们在小周的旧宅,也就是你买下的房子里发现了一幅画还有小周的警服,要不然我也不会一大早就找你。”
洛生海皱眉看着兰静秋:“你还真买了小周家的房子?”
兰静秋点点头,“图便宜买的。”
她不欲多解释,想起小周房间那幅看不太分明的尸裂图,问曹所长:“什么画?不会是孟小豪一家三口吧?”
曹所长叹口气:“这你都猜的到?你还真了解他。墙上画的确实是七窍流血的一家三口,虽然画的简单,但从身高还有头发都能看出来是孟小豪一家,老陶已经去洗照片了,一会儿就能见到。”
兰静秋说:“用毒杀人的凶手,杀完人应该会把自己隐藏起来,唐队长跟高队长找到了什么线索,都指向小周吗?”
“当时什么线索都没有,他家吃完早饭就没出门,有人上门讨债,以为孟小豪反锁着门装死。就从院墙跳进去从玻璃窗里往里看,这才发现一家三口都死在了堂屋,于是马上报了警。三口灭门案,肯定要通知刑警队,可你跟静秋都不在。”
洛生海说:“高队长是不是一开始就认为小周有动机?”
“没错,不只高队长,老唐也是第一时间锁定小周,因为除了讨债的,只有小周跟孟小豪发生过冲突,讨债的目的是要钱,孟小豪只是拖着又没说不给,把一家子都杀了,他还指着谁还钱?再说就是这个讨债的报的警。”
曹所长说着叹口气,“别说他们了,就是我也觉得是小周,虽然不敢相信,但你想想,一般压抑狠了的人,爆发起来可是不计后果的。小周说是在派出所上班,所有人都把他当编外人员,而且是永远没机会转正的编外人员,只有老陶对他还算不错,小刘小廖有时候也跟他聊两句,老唐他们从不拿正眼看他。好不容易出了次警,还被指着鼻子骂,不只骂还打了一顿,你说他憋不憋气,结果他说不追究,还说他能理解对方,这得多大心胸啊,当时我就该提高警惕,结果真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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