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汁桃看不惯她摆起后妈的谱儿,便接话道:“也不晚,才七点多,我们家随孩子他爸,都睡得迟,没十一二点不关灯。小华你要是累了,就把孩子托我家,你不是还得回去备课么?正好,你也别忙了,沈老师要是回来了,我这屋铁定知道他那院的动静,到时候我让他上我家来接孩子。远亲不如近邻,孩子一个人在家要是怕,没有咱们不拉扯一把的道理。”
这话也撂得明白,远亲近邻,她华秋吟既不是沈家的远亲又不是近邻,这孩子真论起谁帮衬,恐怕还不如她家来得名正言顺。
华秋吟闻言,不觉在心里感叹:乡下来得女人果然有几把刷子,看来这家的女人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好对付。
不过她也犯不着和这乡下女人计较,这几天她日日一门心思扑在沈家父女身上,给孩子又买新衣又买新鞋,自己都舍不得去商场置办行头,这回割肉般,眼睛眨也不眨地把沈岁进从头置办到脚,她可是记得孩子笑眯眯地对她说:“华阿姨,你对我真好。”
几天感情培养下来,孩子听谁的,和谁亲,华秋吟心里自以为很有几分把握。
谁知,这丫头片子和沈家的老太婆血脉相连、如出一辙,虚与委蛇的功夫简直了得,虚情假意的一边让她在商场里大出血,一边转头就和刚认识的乡下女人好的亲似母女。
面对段汁桃的邀请,沈岁进毫不犹豫地说:“那就打扰段阿姨了,正好我也想和星回琢磨一下功课。”
啪,华秋吟神经一直绷着的那根弦,断了。
石子儿打水漂丢出去还有个响,她这笔钱扔出去却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六百块,她整整一个月的工资,这丫头心满意足的受用了,一转脸却又不认人了,和她那提起裤子不认账的混账爹根本一脉相承。
华秋吟头垂得像泄了气的倭瓜,除了心寒更是窝火。
但又能怎么样呢,以她现在尴尬不明的身份,确实谁也不是。
她叫沈海森师兄,沈海森则态度暧昧的叫她小吟。
就像当年她给他写情书、去图书馆占早座儿,他永远一副态度不明的样子,不承诺、不谈论、不拒绝。
她默默地付出,在他边上甘愿沦为配角,在众人眼里他们早就是金童玉女的一对,但只有她知道,他从来没主动开口承认过他们的关系。
机会在岁月里流逝,她以为毕了业,他们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可谁知大四那年,沈海森不声不响地给她发了封告别邮件,就从她的生命里彻底消失了。
他去了美国,在那里读书、扎根、结婚、工作、生子,往后的岁月再也没有回来过。
可这回,华秋吟不想再坐以待毙了,人能承受得起一回失去,却再也禁受不了第二次打击。
这一次,她要豁得出去,绝地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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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较,是偷走幸福的小偷。
人类总是有一个共同的毛病:有别人家的孩子做参照时,自己的孩子是怎么瞧都不顺眼的。
在别家孩子的对比衬托下,自家的孩子突然变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哪哪儿都不顺眼。
这和吃着锅里的,想着碗里的是一个道理。人也总是守着自家的孩子,却眼馋别人家的崽子。
段汁桃现在就是这样,对着沈岁进这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喜欢的不知怎么是好。
世界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呢?
段汁桃觉得和沈岁进这孩子投缘,小姑娘那双星子一般好看的眼睛,也巴巴儿的盯在她身上。
她知道,这孩子是想妈了。
她去给单星回热牛奶,便给沈岁进也热了一杯,招呼她在沙发上坐,还给她单独拣了一双从老家带来,自己去年冬天农闲时钩的一双毛拖鞋。
拖鞋是崭新的,鞋面上的图案是她依葫芦画瓢,照着花卷的小狗样儿试着钩的。
白黑相间的小毛狗,拖鞋底色则是让人看上去,一眼就觉得暖融融的鸭绒黄。
这双拖鞋像是为小姑娘量身定制的,她趿在脚上再合适、俏皮不过。
沈岁进捧起客厅里花卷的两只小脚,花卷呈现滑稽的站立姿势,她仰头对段汁桃说:“我家以前也养狗,是一只可比。我爸妈在谈恋爱的时候就养起了,可惜去年妈妈查出病的时候走丢了。那段时间爸爸忙着带妈妈全球到处求医,谁也没顾得上它。可路卡走丢的时候,它是和我在一起的,我只顾着伤心,连妈妈最爱的狗都没看好……我妈以前总时不时担心它十几岁了,随时会丢了命,路卡在狗界算一只百岁高龄的老狗,没想到妈妈却走在了它的前面。”
这样的话题总是伤感的,段汁桃安慰她说:“我们老家的狗到一定年纪,知道大限到了,就自己悄摸声的溜出家门,死在外面,为的就是不想让主人伤心,多聪明又善解人意的小东西啊!”
单星回也在一旁笃定道:“你家的路卡一定也是不想叫你伤心才自己出走,怎么能是你弄丢的呢?”
听他们这么说,沈岁进的心里好受点了,可情绪仍旧低落,“以后再也不养狗了,落到最后都得闹一场伤心。”
有她在,单星回也不好意思泡脚,可能觉得自己逛了一天,怕汗脚的味儿熏着沈岁进,烧好的一壶洗脚水就又变成了洗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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