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望着他,尤其是与他面对面的男人,此刻更是惊愕不已。
他竟查到了若梨的身份,也知晓了他就是当年的漏网之鱼。
“随我来。”深吸口气,叶景昱闭上眼睛,掩去沉痛,转身往屋里走。
裴屿舟抬脚跟了上去。
他进屋后叶景昱便关上门,示意他随便坐,而后从放满药瓶的架子下面的矮柜里取出一个锦盒。
“楚家惨遭屠戮时,我还不到两岁,被藏于密室,当时父亲塞给了我两封信,还有一枚印章。”
原本清润的嗓音变得沙哑,叶景昱取出钥匙开了锁。
接过他递来的,暗黄斑驳的信封,看着上面“锦芝亲启”这四个字,裴屿舟的眸中掀起惊涛。
他并无客套,直接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纸。
母亲竟是为侯庭泉传信的中间人。
而叶景昱攥着那枚印章的手微微颤抖着,他继续道:“祖父无故被捕那一晚,父亲便派府中精锐暗卫去往当时还是刑部侍郎的侯庭泉府上,搜集到了这两份罪证。”
“他留着这封信,多半是想以此牵制你母亲。”
“但姜武帝有意铲除楚家,不会给我们半点喘息之机,第二日清晨便下令将祖父斩首,除了姑姑与我,府中之人也都被灭口。”
将信叠好塞回去,裴屿舟拿过印章,看着上面熟悉的突厥字以及雄鹰纹案,终于再次开口:“和宁公主和亲突厥不到十个月,早产诞下一名男婴,又因先天不足夭折,自此以后她再无子嗣。”
“第二年三月,侯庭泉接回生母不详的侯湘城,将他过继到夫人名下,对他极度宠爱。”
看似并无关联的两件事,拼凑起来便是让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二十余年前,楚严成和裴屿舟的祖父主张和亲,缓和外忧,给当时兵力薄弱的姜国争取强盛之机。
但在和亲人选之事上,楚严成,姜武帝都徇了私。
姜锦芝是姜武帝一母同胞的妹妹,他自不可能让她去往蛮夷之地,而彼时风头正盛的京城第一才女楚凝意也在提议之列。
但楚严成最是疼爱女儿,拒绝得干脆,甚至险些当场翻脸,最后姜武帝出面调停。
世人皆有私心,更何况和亲的第一人选本该是王室中人,若无适龄,方才会考虑朝臣之女。
所以姜武帝最后选定了和宁公主。
这个决定也将一对已私定终身的有情人拆散。
姜锦芝知道他们的私情,并以此与侯庭泉达成合作,为他和姐姐姜锦玉传递信件。
再加上姜武帝那时一直视楚氏为眼中钉,所以这样一个百官敬仰,世人称赞的世家大族,连挣扎都没有,便被斩草除根。
可最后姜锦芝还是一无所有。
眼帘开合间,裴屿舟眼底的情绪又归于无边的漆黑,他将信和章印放了回去。
坐在他对面的叶景昱也不曾说话。
屋内很静,二人之间却已不再是剑拔弩张的气氛。
半晌,裴屿舟睁开眼,那双凌厉的凤眸恢复沉静,他看向对面的男人,沉声道:“我会让楚氏沉冤昭雪。”
清润的瞳孔骤然放大,叶景昱有些失态,但很快又回过神,并没有多少激动与喜悦。
“这是姜武帝亲自断的案,承认错判无异于让他当着天下人的面,狠打自己的脸。”
但他没有将“不可能”这三个字说出口。
站起身,裴屿舟拿起桌上的沉旧木盒,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面无表情地道:“我只要你应我一件事。”
“永远当她的哥哥。”
说完后,男人离开了屋子。
望着他的背影,叶景昱缓缓起身来到门口,在月儿他们的注视下,朝他弯腰,行了谢礼,而他的眼眶却是一片通红。
脏的根本不是裴屿舟,而是被仇恨冲昏了头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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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之前裴屿舟又顺道去了郊外的兵营,突击视察那边的操练情况。
虽然突厥之患已除,却远不到安享太平的时候。
在军营待了一个多时辰,裴屿舟方才策马进城,回到府上。
只是当他走进主屋,却发现里面空空荡荡,梳妆台上若梨最喜欢用的胭脂水粉,以及珠钗都不见了。
打开衣柜,她的衣服也没剩几件。
胸膛深深起伏两下,裴屿舟沉着脸转身,负手立在门口,问不远处迎上前,坑着脑袋战战兢兢的阿七,“夫人呢。”
在院中洒扫的下人几乎同时埋下头,拼命地干手里的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无人回答,裴屿舟的声音又沉冷几分:“说话。”
咽了咽干涩的喉咙,阿七硬着头皮道:“夫人,夫人搬去芙园了……”
话音未落,鬓边刮过一阵烈风,视线中只余下衣袍的黑色残影,待到阿七抬头看时,院里哪还有裴屿舟的影子。
挠了挠头,他这才敢小声地补充道:“夫人临走前说,您若是去找她,就是狗……”
芙园是离竹园最远的院子。
上午若梨走得急,下人们也不敢劝,在丹颜和丹青的安排下忙碌着,裴屿舟进来的时候,他们仍在打扫,搬东西。
见了他,众人几乎同时停下,面面相觑,低下头问好。
只是声音异常的低,忐忑惧怕的神色也出奇一致,深怕裴屿舟迁怒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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