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老人也没有过分诧异,只无奈地轻笑着:“你如此坚信他会挺过来?”
“嗯,他不会死的。”
他舍不得将我丢下的。
唇角微动,若梨的笑虚无又苍白,原本就没有光彩的美眸此刻死气沉沉,像是坠进了深渊,一时爬不出来。
明明日头正好,可对她来说,这个早晨的冷,胜过过去十几年的所有。
原来,她终究是活不长久的。
若不曾遇见神医的话。
即使知道不该,可一滴泪还是从她空洞的眸中坠落下来,融进脚下这片冰凉的土地里。
裴屿舟,为何你偏偏是她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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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裴屿舟都不曾醒来。
子时过后他高热难退,叶神医先是给他施针,又与李柱合力给他灌下清热润肺的汤药,并轮流用凉水为他擦身。
什么也看不见的若梨只能默默站在一旁听着他们忙碌的声音,两只小手紧紧搅着,柔嫩的掌心一片通红。
黎明到来前夕,屋内静得压抑。
不知是谁重重地出了口气,而后脚步声响起,门一开一合之后,若梨耳畔又彻底静下。
在原地坐了片刻,即使身体困乏得有些摇摇欲坠,也知道自己不该这般熬着,可她这一夜根本合不上眼。
慢吞吞地摸索到床畔坐下,若梨的小手在少年身上拂过,最后定格在他仍有点发烫的面颊。
柔软的指腹细细摩挲着,如过去的很多次,他摸自己时一般。
片刻后,她又开始轻轻描摹起他面部的轮廓,自额头蜿蜒,至眉心,双眼,再到高挺的鼻梁,最后定格在那常常不顾她意愿的唇瓣上。
动作温柔入骨,又带着丝丝让人心疼的留恋。
像是要将他的模样再次生动地勾画在眼前。
说起来,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看过他了,也不知道他如今究竟是在用怎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但所有人都说,他眼里只有她。
所以,真的很想亲眼看看。
若梨笑得很软很柔,她轻轻道:“裴屿舟,过去的那些年,不管多难,我都熬过来了。”
“其实只要你回来看过我,哪怕是匆匆一眼,我就可以再坚持。”
“就算你后来那样过分,我也没办法完全割舍。”
“你是我唯一的哥哥。”
仰起头,眼眸中闪烁的晶莹在这片黑暗之中有着让人心颤的,濒临破碎的明亮,纯粹。
逼退下去后,她再次低头,嗓音柔哑,但字字清晰:“也是我曾心悦之人。”
“若你不是姜锦芝的儿子,我如今,还是想与你在一起,想做你的妻子。”
“可是,我甚至不能和你白头到老。”
咬紧牙关,若梨压下了哽咽,再次仰头瞪大眼睛,只是这次,她过了许久方才重新开口。
“裴屿舟,你不要再睡了。你醒了,我才可以还你的恩,我不想欠着你。”
纤细的五指划过他固定着木板,包裹着纱布的挺括肩膀,若梨俯身,柔软的唇瓣印了下来,异常温柔。
接着她的唇又在他心口停留,最后缓缓上移,在柔荑的指引下,靠近那熟悉的唇瓣。
这是第一次,他们如此之近的呼吸纠缠间,不掺杂任何暧昧的情愫。
“哥哥。”
若梨再抑制不住哽咽,她唤了他,也因为合眼,眼眶里的雾气都汇聚一团,在他们的唇瓣交叠之际落下,打在他的面颊。
彼时晨光破晓,夜幕开始悄然退色。
感受到亲吻的唇瓣有所翕动时,少女猛地睁开了眼,即使什么也看不见,她还是试着捕捉他视线的方向,在某个最强烈的点,定了下来。
“以后都叫哥哥,还是这个最好听。”
他的声音很哑,也格外虚弱,可依旧挡不住语气里的喜悦。
若梨就这样与他对视着,或许是因为泪水,她的眸中像是有了焦点与光彩。
有那么一瞬,裴屿舟甚至觉得她已经能看见了。
可以捕捉到他的视线,甚至锁定他的眼眸。
半晌,少女直起身抹眼泪,没给他答复,也没有过分的情绪起伏。
憔悴的小脸,还有克制的神态让裴屿舟心口的疼更加密集,他想咳嗽,但必须拼命压住,包括那阵上涌的甜腥。
“哥哥不会死的,别听神医瞎说。”
这话刚落下,屋门便被推开,被裴屿舟编排的老人站在门口,慢悠悠地捋着白须,另一只手上端着碗刚煎好的汤药。
几步走到床前,在少年略有点闪烁的眸光下,叶神医低笑着将碗搁在床头,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一眼,又侧眸看向仍在收敛整理情绪的若梨。
“丫头,你也守他一天一夜了,如今这小子既已醒过来,你便先回去休息吧。”
“你这身子最忌讳如此损耗,于恢复不利。”
闻言若梨还不曾有所反应,裴屿舟却先拧起眉头,语气急迫:“梨梨,你听神医的,快回去休息。”
一时着急,再加上伤重初醒,他没有捕捉到神医话里的异样之处,此刻只恨不得蹦起来把若梨抱回床上睡觉。
“这时候倒晓得要听我的?”老人忍不住打趣,颇觉好笑。
话在他身上是瞎说,到若梨那却是金言,这小子真有些意思。
没理会叶神医的埋汰,裴屿舟始终盯着身旁的少女,心疼又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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