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她便注意到若梨身后躺着的一道人影,依稀能看到些触目惊心的红。
“姑娘你,你看不见?”
收回视线,再看向若梨时,妇人才发现她的眼眸并无聚焦,根本锁不住她的方向。
若梨含泪点了点头,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纤细的,染满鲜血的手却死死攥着妇人的袖子,生怕她走,哑着声哀求:“我与我哥哥遇到了贼人,他为保护我身受重伤,又掉下悬崖,求求你们行行好,等他好了定会报答的,求求你们……”
说着,若梨便要跪下给二人磕头,却被妇人匆忙抱住。
她也是有女儿的人,且孩子与她年岁相仿,看她如此可怜自然心生不忍。
“老李你快把他们带回家,我去找叶神医。”
拿定主意后,妇人看向夫君,语速飞快,但格外坚定。
虽然两人来历不明,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同样敦厚善良的男人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
他们先将脏兮兮的若梨扶上车,又去前面搬裴屿舟。
饶是有所准备,但在看清少年的那刻妇人还是捂着嘴惊恐地叫了一声。
这都快成血人了,只怕再耽搁下去真的是大罗金仙也难救。
想着她与丈夫对视一眼,抬人的动作更快了几分。
回到村里后妇人跳下车往叶神医住的地方跑,到门口时见人还在家,她悬着的心才放下些,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就往外拖。
“你这究竟是要救人还是想要人命?是何情况倒是先与我说说。”
摸了摸白须,老人一句话便让妇人冷静下来,赶忙开始向他说明情况。
不紧不慢地听着,他转身开始抓架子上晾干的草药,又拿了几瓶炼好的药丸,最后将银针包丢进药箱,准备齐全才跟着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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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神医在孙岚家用过午膳后,才在她丈夫李柱的搀扶下离开。
只是临走前他的视线又在若梨脸上停顿片刻,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上的白须。
随身的荷包里还有十几两碎银,她几乎都给了叶神医做诊金,剩下的二两银子给了收留他们的孙姨一家,请他们帮忙去镇上买两件成衣。
回来后,孙岚将一直托着下巴,视线在两人身上轮着打转的女儿赶出小房间,接着看向环抱着肩膀,蜷坐在角落的若梨,心疼地道:“姑娘,我烧了些热水,你快来洗洗吧,仔细着凉。”
说完,她又看了眼上半身缠绕着白布条,面色苍白,仍然昏迷的少年。
重伤至此,还能支撑着走到村落,实是厉害。
凑巧叶神医仍在村子里,他也算个有运之人。
“谢谢……”
若梨的声音还是哑的,虚弱无力,她在孙岚的搀扶下起身,走进净房,褪尽衣衫坐到木桶里,将身上的泥污都洗了干净。
穿着干净的棉布裙出来后,她便准备直接回房,却听孙岚的女儿李月儿一声惊呼,接着自己的腰侧便多了双温热的小手。
“你真好看……”
她又捏又揉,单纯又痴迷。
身心疲惫的若梨一时有些懵然,傻傻地站着,任由她摸。
将染血的脏衣服抱出来,准备照若梨的话点把火烧了的孙岚见到这场景,不停摇头,眉眼间多了几分无奈。
末了,她腾出只手捏女儿的耳朵,又指了指地上那些染满鲜血的棉布条和脏衣,低声道:“快去收起来,跟娘一块出去烧。”
这些都是裴屿舟的。
“哦……”
乖乖地点头,李月儿临走前又瞧了若梨片刻,大眼睛里仍是清澈的喜爱。
原来她洗干净竟然这么好看,不过也是,毕竟她哥哥生得那么俊。
只是兄妹二人看着怎么没有半点相像?
有些疑惑的李月儿又瞧了眼在院门口玩泥巴,捉蚯蚓的弟弟李永诚,很快就别过脸,嘟了嘟嘴。
虽然不想承认,可她和亲弟弟长得确实有几分像的。
……
黄昏时分,夜幕降临前夕,裴屿舟醒了过来。
望着头顶陈旧的泥瓦,他有片刻的茫然,但很快便被胸口仍存的闷痛给拽回过神。
余光之中,若梨正趴在床畔。
凝着她苍白疲惫的小脸,裴屿舟忍不住抬起太久没动,酸僵不已的手臂,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呼吸有些发紧,喉间作痛。
虽知她并不脆弱,可若还能坚持,他绝对不会合眼。
他舍不得,更放不下。
感觉到他的动作,睡得并不沉的若梨撑起眼帘,慢慢坐直了身。
“你醒了?”
她放在床边的手握得很紧,即使努力克制,声音里还是有一丝哽咽的颤意。
“嗯。”
看着她噙满泪水的大眼睛,裴屿舟的喉结上下滚动着,试图咽下些苦涩,半晌,深觉徒劳的他开了口:“抱一下。”
说罢,他也不顾疼痛,缓缓平展开双臂。
拼命摇头,泪水落下前夕若梨背过身,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裴屿舟本能地要去追,胸口却是一阵撕裂般的痛楚,血腥翻涌上来,自唇齿间溢出。
他狼狈地躺了回去,咳嗽不止。
听到动静赶过来的孙岚一见这情形,赶忙让丈夫李柱去将叶神医请过来。
蹲在院里的若梨想回去,可她刚起身,便又蹲了下来,咬紧牙关,无声地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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