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他会给她一份安宁和尊重。
裴屿舟死死瞪着眼前的少女,像是要将她的脑子剥开,把她的这些念头都冲洗干净,但瞳孔深处,却有着危险的,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失控的跳动。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像是一触即发。
别过脸,若梨忍着心口的丝许胆怯和不安,没再看他,抬脚便要与他擦肩,只是纤细的胳膊骤然被他攥住。
他的手很烫,力气也大,似乎还有一丝颤意。
若梨被捏得很疼,眼里溢出了泪,可她倔强地咬紧牙关,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程若梨,你成心气我?”
咬牙切齿的声音,比刚刚更为压迫逼人。
努力咽下喉间的酸涩,若梨挤出笑意,语气却越发的柔和:“我从不敢气恼世子,也很是感激你给的建议。”
“天色已晚,还请世子放手,给我留些名声。”
牙齿咬得发疼,或许是酒劲在作祟,裴屿舟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神色,心里滚个不停的酸直涌进喉咙眼,他声音粗哑得陌生:“留给太子?”
“是。”
情绪失控前,少年狠狠松开手。
明明疼的只有一条胳膊,可若梨另一只提着灯笼的手也没了力气,险些将它摔在地上。
末了,她两手紧握着,方才勉强将灯提住,步履比往常缓慢,甚至有些虚浮。
换作以往,若梨绝不会用另一个男子去与裴屿舟争执,可如今她已如他所愿,在国公面前坦言,舍弃婚约。
他也该清楚这桩亲事根本不是她求的,更由不得她做主。
他误会她这么久,没有一句道歉,竟还用这般高高在上的语气告诫呵斥她。
隐忍已久的泪水终是自若梨脸颊滑落,她紧咬着唇瓣,没哭出一点声音。
少女离开后很久,裴屿舟一拳砸在了树上。
指骨皮开肉绽,而那棵大树也晃个不停,树干生出道道裂痕,落叶纷纷扬扬地飘下,一个接一个打在他脸上,身上。
程若梨,我是酒多了烧的才来管你。
以后你爱嫁谁嫁谁。
-
第二天,裴屿舟依旧陪若梨去马场。
与其说是教,不如说是看,他们之间没有过只言片语,头顶灼灼的烈日都化不开这僵硬冰冷的气氛。
好在下午,太子邀他们去林中狩猎。
圣上,英国公,以及其他王公贵胄早晨已猎过一番,所以如今林中出没的珍奇动物并不多,只能猎些被马声惊到的飞禽,以及野兔,山鸡。
晋王和他的随从遥遥领先,射杀不少,而裴屿舟背着弓,兴致缺缺,似乎没有将它放下的打算。
他骑着追日,不快不慢地穿梭在林间,比起狩猎,倒更像是在放风,前提是身旁没有喋喋不休的姜昭云。
因着刚学会骑马,若梨的速度不快,姜昭礼也无意狩猎,一直跟在她身旁,陪她闲聊。
起初,裴屿舟的背影还在二人视线范围,可若梨甜软动人的笑声频繁传来,他的神色便越发难看。
桀骜没了,慵懒也没了,整个人戾气重重。
最后,忍不了身旁,还有身后双重夹击的裴屿舟扬起马鞭,加快速度,将姜昭云甩远,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
“裴屿舟!你又丢下本宫!你放肆!”
回过神来的姜昭云小脸上凝固的笑意瞬间碎开,她气呼呼地指着他离开的方向大吼,而后加快速度,超过哥哥晋王,追了上去。
看着这场景,姜昭礼摇了摇头,无奈之余又有点好笑,但他清贵的眸却略显深邃。
不知裴屿舟是受不了姜昭云,还是其他。
侧眸看向身旁,便见纤柔的少女也正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神色恍惚。
“程姑娘,喜欢小兔子吗?”姜昭礼轻声将她唤回了神。
看着正朝她笑着,眉眼温和的男子,若梨莫名想起昨晚与裴屿舟争执的场景,不免有点心虚。
“嗯。”
她垂下眼帘,轻轻点了点头。
“稍等片刻。”
从马身上挂着的箭篓里抽/出一支箭,姜昭礼优雅拉弓,在若梨紧张和忐忑的目光中,松开了手。
那支箭锋锐的箭尖已被削平,并用锦缎裹着,最多只能将猎物射晕,却不会伤其性命。
而它雪白的尾羽上有两条黑色的曲线,方便与其它箭区分。
翻身下马,一身月色常服的姜昭礼走到树下,将尚且幼小的白色野兔托进掌心,自袖中取出帕子,将它爪上,身上的泥灰都仔细擦拭干净。
来到若梨面前,他将兔子轻轻放进她同样白嫩的掌心之中。
“谢谢太子殿下。”
以前裴屿舟也送过若梨不少东西,但这是她第一次收到活物,心中自是欢喜,杏眸中的丝许黯然悄然散去,明媚动人。
姜昭礼清俊似谪仙的脸上笑意更浓:“孤甚少赠女子礼,还望程姑娘悉心照料。”
这话一落,若梨摸着兔子的动作顿了下来,只觉无措。
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太子的这番话好像,在暗示些什么……
轻轻咬了咬唇瓣,她将乱麻般纠结的念头先撇到一边,柔声回:“殿下放心,臣女定会尽心呵护。”
闻言姜昭礼浅浅颔首,又翻身上马。
因着多了兔子,若梨需要分出一只手抱,他们的速度更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