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裴屿舟再次闭上眼休息。
只是在快要睡着前夕,他抱着少女的双臂又下意识地紧了紧。
第二天清晨,退了些烧的若梨迷迷糊糊地睁开酸涩的眼睛。
勉强适应明亮的晨光时,眼角不知不觉就沁出了泪珠,余光中,依稀倒映着熟悉的衣衫,耳畔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也变得清晰。
忍着头痛,全身酸乏的若梨费力地仰头,看向抱着她睡了一夜的少年。
视线朦胧混沌,她看不清他的神色,但能感受到他强烈的目光。
丝毫没有晨间的倦意和慵懒。
半晌,迟钝的若梨终于意识到他们此刻的姿势,本能地挪动虚软的身子,挣扎起来。
只是没一会儿她就觉得自己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有些硌人。
懵懂茫然的若梨将手探进棉被,试图往后摸索,想要将它推开,却被裴屿舟隔着被子牢牢扣住。
“程若梨!你给我老实点!”
喘着粗气,热意腾腾的少年咬牙低吼,却没松开她的手,怕她再不听话地乱摸。
本来就是早起的正常情况,结果多了个她火上浇油。
而且再往前一点,就真的……
“可是有东西抵着我,难受……”
猝然被他呵斥,晕乎乎的若梨有些委屈,她瘪着嘴哑声呢喃,无措地挪了挪另一只手,下一刻又被他捏住。
警惕的,凶巴巴的模样像在防贼。
“闭嘴!”
这次裴屿舟用了力,隔着被子若梨仍觉骨头生疼。
可她不敢说话了,只能咬紧牙关红着眼眶努力忍着。
好在裴屿舟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松开她,将她放回床上,而后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捂着被他捏红一片的手,若梨轻轻哈着气,努力淡去一些疼痛。
她明明没有做什么,他为何这般生气?
盈了淡淡泪意的眼睫缓缓颤动,若梨混沌疼痛的脑中终于有了些画面。
难道是因为昨晚的吻?
泪水滑落前,她抬手抹了干净,挤出一丝苍白的笑容。
看来还是无用的。
他从来都只当她是妹妹。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裴屿舟方才回来,他的身后跟着面色苍白,憔悴疲惫的含霜。
在若梨不安的目光下,含霜慢吞吞地走了过来,为她穿鞋,搀扶她起床。
过程中她眉头一直紧皱,偶尔还会发出难以抑制的闷哼声。
昨晚若梨扎在她胸口的伤没得到处理,虽不算深,可也并不浅,若非她较为丰腴,只怕此刻更加痛苦。
胃里空空的,若梨的身子难免虚浮,而含霜也是伤患,二人站起来后便没再动作,各自喘.息。
“还想待在这?”
双臂环胸斜靠在门口的少年逆着光看过来,桀骜的眼眸微微眯起,有些凶,似乎还有点不耐。
经此一晚,含霜已经开始畏惧裴屿舟,闻言不敢耽搁,立刻将收拾好的包裹提起,扶起若梨往门口走。
奈何她实在虚弱,没走多远眼前便阵阵发黑,眼看着便要栽倒在地,却被一阵风卷起了鬓边发丝,少年不知何时就到了她面前,单手撑着她的肩,将她稳稳扶住。
取出昨日若梨脱下的旧衣将她兜头罩起,在她错愕之际,裴屿舟的手轻轻覆在她头顶。
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少女忘记了动弹。
弯腰将人背起后,裴屿舟的神色却变得别扭僵硬,一时间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背上像压着两团绵软至极的棉花,却又比它实在许多,随着他的走动频繁地颠……
少年的耳朵不知不觉就红了,像要滴血,呼吸也变得粗/重急促起来。
这一路走得时快时慢,异常煎熬。
而含霜只能抱着满满的包裹狼狈地跟着,疼得厉害,却不敢落后半分。
时辰尚早,他们下山路上没碰到人,车夫驾着马车走出一段后,好不容易平息了几分少年便骑上追日,追了上去。
“程若梨,世子羽翼未丰,你指望他护你,只会死得更快。”
马车踩着晨间微弱的阳光,驶向恢弘而压抑的京城,车内捂着胸口,佝偻着腰背,呼吸都痛苦艰难的含霜盯着对面不停咳嗽的少女,声音很低,却寒意森森,直接而残忍。
盖着旧衣的若梨依靠着冰冷的车壁,强撑起酸痛的眼帘看向她,挤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我知道。”
“可他心里从未有过我,长公主殿下又为何要苦苦相逼?”
况且这份保护或许也是短暂的。
日后他定会成为如国公般顶天立地的男子,到那时他的身边自会有与他门当户对,才貌出众的女子。
我又怎能自找难堪。
可你们却偏要先置我于死地。
这份恨意绝不是空穴来风,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你没有资格质疑殿下,她要你死便是因为你该死。”
冷笑一声,含霜死死地盯着她,眼里有嘲讽,又有几分嫉恨。
祸水。
都是祸水。
死了所有人才能清净安宁。
耷拉着眼皮的少女柔软的杏眸中晕开了层层涟漪,而她半掩在袖中虚软无力的手也慢慢蜷缩。
她从未作过恶,又怎会是该死的。
闭上眼睛,若梨知道已没了多说的意义,便不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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