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这个阿姨一样,满面沧桑,却在面对自己孩子的时候忍不住露出欣慰满足的笑容。
吴小花静静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当年的自己恶心,为什么要对一个怪物笑?
被控制的人生现在还到她手上,她就不会再让那个怪物出生。
大概是吴小花的眼神太专注,阿姨发现了她,看了一会儿,问:“小姑娘,你买番薯吗?还有煮玉米,包子馒头豆浆,天气冷,我等会儿就要回去了,吃点吗?”
吴小花被她问得一愣,忙笑着摇摇头,收回视线,继续等要过来的公交车。
果然没一会儿,女人开始收拾东西,接着一个男人从路边的小卖部里走出来,帮忙收拾拎炉子,可能是她丈夫。
丈夫端起蒸笼,刚要走,就被女人拦住,接着女人看了一眼在等车的吴小花,叹了口气,用塑料袋装了两个做坏的馒头,沾了水没客人愿意买,本来也是他们家自己吃。
女人拎着馒头走过去,小心翼翼问:“小姑娘,你等车去火车站吗?”
吴小花对这种与自己十分相似的女人没什么抵抗力,笑着点头:“是,我要坐火车去找我爸妈。”
“那……小姑娘,你看你有没有零钱?这馒头,是今天做的时候不小心沾了水汽,客人都不想买,你要是愿意,我只收你五分钱。”女人举着塑料袋说。
塑料袋里是两个很大的白面馒头,正常卖的话肯定要五毛钱一个。
吴小花知道对方看自己可怜,本意大概想送她,却怕她不收,干脆说收五分钱。
从车站里出来的贫苦人家,手头多多少少会有一分一分的零钱,来来往往的人见得多了,出来的人兜里有几块钱女人一清二楚。
看着两个白面馒头,吴小花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她一天没吃饭了。
而且只要五分钱,吴小花一咬牙,拿出一块钱:“对不起,我只有整的一块钱,可以找零吗?”吴小花不好意思地递过去。
女人笑笑,将塑料袋塞吴小花手里,然后开始从腰包里给她找钱。
一分一毛都算得清清楚楚,还让吴小花自己拿好钱,别在车上被扒手偷了。
随后女人回了家,抱着自己的孩子吃晚饭,她丈夫还给她端了汤。
对方到底不是吴小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活法,只是她吴小花,比一般人更倒霉一些,遇见的所谓亲人,都是人渣。
吴小花抓着软塌塌的馒头往嘴里塞,才吃了半个,就看到标着牌的车子过来,便急忙抬手挥动:“停车停车,我要上车!”
公交车在车牌前停下,等吴小花上车后,售票员说:“小姑娘,人不多的时候你挥挥手我们就会停了,不用喊这么大声。”
刚才吴小花喊得整条街都听得见,一看就是从来没坐过公交车的。
吴小花不好意思笑笑,扔了一块钱进钱箱里:“那个……阿姨,这车什么时候能到火车站啊?能赶上最后一趟火车吗?”
售票员点点头:“能,你赶紧找位置做好,快的话十几二十分钟就到了,火车站不远的。”
“欸,谢谢阿姨。”
车上人不多,不过都是拎着袋子箱子的,应该都是去火车站,只有吴小花在其中很突兀,没有行李,穿得也少,比逃难还像逃难的。
公交车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火车站,吴小花下了车,很茫然。
一辈子就窝在白溪镇的人,突然间到了这样的地方,根本两眼一抹黑,指示牌都看不懂。
吴小花一咬牙,拦住最后一个下车的乘客:“不好意思,请问……怎么坐火车啊?我、我是第一次来,真的不好意思……”
会坐车是因为后来白溪镇也有,吴小花怎么说都是做点小本生意的人,进货的时候自己也得跑几趟,可也仅限于此了,从来没到过火车站,也没坐过火车。
还好那乘客看她年龄小,便说:“你跟着我走吧,到了火车站里面,有事你就问工作人员,他们会回答你的。”
吴小花感激地给对方鞠躬,随后急忙跟上对方。
火车站其实有个大门,只是火车站是公交车的终点站,所以师傅开火车站旁边的停车场里去了,停车场这边要么熟悉走小路,要么就得绕一下回到路边再从火车站大门进。
乘客挺急的,之际就走的小路,从偏门进的火车站,将吴小花交给工作人员后就自己买票去了。
吴小花问工作人员一些很傻的问题,比如怎么买票、怎么乘坐、怎么检票、怎么看哪里有票卖……
一大串问题问完,吴小花手头的钱只够去附近的一个城市,叫滨城,靠海,离这边不算特别远的,一天晚上就能到,最重要的是,只要十二块。
而目前,吴小花只有十三块九毛五分钱,在仅剩的车次里,只够买这个。
工作人员说:“你是去打工吧?那滨城好啊,那是老牌的有钱城市,还靠海,很多有钱人,那边的人会赚钱也有钱,那句话怎么说的?遍地黄金。”
第七章
吴小花其实不知道滨城在哪儿,她只有小学三年级的文化,地理一窍不通,没看过电视新闻,哪里能知道哪是哪儿?
不过,工作人员说,那有海。
作为一个大半辈子都困在山城的人,好像总会特别向往海,就跟南方人向往雪一样,几乎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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