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从缝中挤入屋内,烙下一条亮色。
“南疆挺不错的,花云城依山傍水,我准备以后就在此住下。”
丁嫣现下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当了几十年被人伺候的高门小姐,又如何能在这花云城扎根?
她好似看穿了丁烟心中所想,“街对面便是家绣坊,找活不难。之前的先生可是明周顶级绣娘,曾夸赞过我的天赋。”又从包裹中取出银票,“姐姐与我而言,是救命之恩情,你我即将分道。虽说姐姐不是凡俗之人,可行走世间却需要此物。”
零还在等她寻的无根之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丁烟默然,竟不想二人中会是对方先说再见。
推脱了丁嫣递过来的银票,丁烟总觉得还需再说些什么,“他日若有缘再见...”
“他日若有缘再见,定留姐姐吃盏茶。”丁嫣却不再留她,将她请出房门,也不曾多望覃彧一眼。
覃彧将双手横抱与身前,远远眺望着窗外。门廊上还有其他的住客,大都在看覃彧。
丁烟凑到他跟前,拍拍他的肩,“在看什么呢?”
覃彧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往窗外看。
这处的角度正对着街巷的交叉口,看热闹的人群在女皇的命令下褪去,老者则带着少年阿钰开始游街,这时正撞入他们视野中。
丁烟匆匆转身,想将这事讲给丁嫣听,却被覃彧伸手拦住。
他将丁烟带往门廊尽头的窗外,指了指侧面,“你看。”
这处与丁嫣的房间紧挨着,两扇纸窗相邻,能见丁嫣从另一侧的纸窗中探出头来。
看着日光中丁嫣的侧颜,静谧而淡然,眸中有深切的祝福。
“这不是你给管的事情了,还不走么?”覃彧捏着丁烟的肩膀,“无根水的气味越发淡,此时不追又待何时?”
甚是有理。
丁烟心中却还有一事未了,她指了指自己又点了点覃彧,“这两具木雕的尾款还未付清,你我身无分文,叫我失信与一个凡人,未免太过可笑。”
原主修的是正道,讲求有诺必兑现,虽然她不是原主,但也不至于去欠凡人的钱财。
“哼。”覃彧轻哼一声,“方才她给的那些银票,你为何不要?”
“人家小姑娘的东西,哪好意思?”
“你不是帮她了却了一桩心愿?权当是谢礼,收下又如何?”
丁烟瞪大双眼,只见他满面的理所应当,气道,“和你这个大魔头讲不通,姑娘我要去赚银两了。”
覃彧微微皱起眉头,她还总说自己爱无端生气,却不曾反求诸己。
丁烟转身往外走了两步,回首见他仍木木地立在原地,咬咬牙,有些阴阳怪气道,“还请魔尊大人一同前往。”
覃彧盯着她半晌,才指向窗外,“方才那个小修好似看你好久,你们可是认识?”
丁烟肯定不会认识,原主记忆中也无这号人物,也有大可能是她忘了。
可这人不过筑基期中期,这般年岁,原主近百年都是独自修炼,几乎没见过什么外人面,更不论这类像是外门弟子的小修。
“不认识。”丁烟顿了顿,又指着自己道,“这张脸在修仙界也有些名气好么,有人认识我并不稀奇。”
她主动上前,牵了覃彧的手,“走了,还愣着干啥?”
丁烟带着他一路穿过长廊,来到楼下的大堂处,已然不在意周边众人的目光。
大堂的案桌上仍是小二驻守,她两步上前,对小二道,“你们店掌柜呢?”
未等小二答话,老板娘便掀开遮挡视线的门帘,从侧屋迎了出来,对丁烟陪着笑脸,“哟,这位客官,找奴家可是有事?”
老板娘小小一个,身段却是绰约,丁烟俯身在她耳边,“我有一桩好生意,你做还是不做?”
“哦?什么生意?”老板娘只当丁烟是来住店的客人,态度亲和。
“这生意要有水才能谈。”丁烟嘴角凝着抹神秘的笑。
老板娘见她如此自信,虽说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吩咐小二去取水。
取来水,丁烟提着小桶,将老板娘拉到侧屋中,“这生意可不能让外人见到。”
说罢,她俯身伸手,将掌心朝下往那小桶中一抹,桶中的水便逐渐凝成冰晶。
丁烟在小姑娘身体中一路南下,将明周与南疆气候之区别尽纳入眼里。
明周夏日用冰,都是趁着冬季河水结冻,将河中冰块凿成小块运往地窖储存。
南疆气候温暖,河水从不会结冰,冬季都能只穿一件单衣渡过,寻常百姓也不曾见过“冰”这一物。
而硝石制冰她也没见有人用,想来是这里的人还未掌握硝石制冰的手法,卖冰挣钱,倒是不错的选择。
老板娘皱了皱眉,低头凝视着小桶中的冰块,明显是未曾见过这物。
丁烟拉着老板娘,“你摸摸看。”
老板娘伸手便感到阵阵凉气,伸手一抹,滑润的手感从指间窜向心间,“这是?”
“这是冰,水凉到一定程度,便会结成冰。”丁烟摸了摸下巴,“就好似你们仲夏往地面泼水纳凉,这东西可比水要有用,还能入口。”
“入口?”
“对啊,用小刀将冰块凿碎,和着茶或是水果,那叫一个爽快!”丁烟说着,伸出手,在掌心处凝成一小块冰晶,递到老板娘身前,“不信我,就尝尝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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