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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8节
    ......
    一个又一个凝聚着天地奥秘的音符被驱神君圣张口吐出,道意流转,谷外的狂风暴雨竟被道语所牵,或是倒飞冲天,或是四散而奔,可偏偏周继君却仿佛没事人一般立于当场,白无念看呆了眼,而驱神君圣更是有些不知所措,惨白着脸死死盯着周继君,面庞抽搐着,良久方才艰难地开口问道。
    “你竟没有心神?”
    驱神君圣生平最得意的绝技不是他神鬼莫测的身法,也不是他笔下多如牛毛的鬼神,而是操控心神之术。修炼之人无论修为高低,都离不开心神,即便肉身毁去,只要心神在,仍可以夺舍或是转世。可若没了心神,修为强如圣人,也无法调动半成道力,轻者一身修为付之东流,元寿大损,重者暴毙当场,且再无转世重生的可能。当初那名远古圣人便是在驱神君圣偷袭下伤了心神,以肉身之力迎战驱神君圣,终损一臂。
    那一战毫无疑问是驱神此生最得意的事,面对圣人,有多少人敢昂首挺胸,指着鼻子破口大骂,又有几人敢像他一般,不畏圣人之威,抬手就是一拳。圣人折臂,驱神冷笑而遁,然而这一战的风头却被另五位圣人联手压了下来,世间传闻虽多,却没几人知晓这场足以颠覆他们认知的战斗。圣人的威名比他们的性命还重要,剩余五圣自然不会放过驱神,驱神心知肚明,遂远走他乡,直到数万年前结识平天,方才重新回转没了圣人的四大部洲,却比从前谨慎低调了许多。
    战败,归隐,当背负血海深仇的驱神再度重返四大部洲,欲以他这一手绝技让圣人血债血偿。孰料,他的第一战居然遇上了没有心神的周继君。
    “心神?”
    周继君微微一怔,转瞬恍然大悟。
    难怪这驱神君圣能重创圣人,便是圣人,一身修为道力也离不开心神,心神被伤,实力自然大打折扣。这世上几无不修心神的修炼者,可偏偏周继君当初在七州时,心神被千十七所毁,重炼之后成就心念,堪堪不为驱神君圣的绝技所克。
    长舒口气,周继君眸中战意重燃,驱神君圣前两招自己都已见识过,而他的第三招已废,这样的驱神君圣又有什么好怕的。
    心念一动,隐于身后的三道蛇人飞腾而出,在半空合为一体,三头六臂的蛇人手执法宝,飞扑向犹在恍惚的驱神君圣。
    ......
    初春的大海不像往常那般波涛起伏,风卷浪涌,海水虽幽黑依旧,可风平浪静,出海的大船一艘接一艘的驶过,船上的水手们也没了秋冬时候的紧张,两三相聚,或是喝酒驱寒,或是闲谈轶事,很是惬意。
    船舷旁,一头白发的老船工一边啜着烈酒,一边偷眼打量向负手站在船尾,兀自远眺的男人。
    做了数十年海上活计,见多了往来商客,他也算识人。可自从那个一身黑氅的客人上船后,他只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到底哪里不对,饶是他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个究竟来。男人方到中年,面容古朴,却又透一丝着令人心悸的苍白,仿佛极少晒太阳。因此每当阳光落向海船,他总会不经意的伸出手,指尖轻轻触上那丝柔和的光线,而这时,他的脸上总会浮起莫名的笑。
    这样一个神情威严肃穆,透着浓浓杀伐之气的男子,竟会因那一线阳光而变得愉悦起来,却让老船工觉得不可思议。
    又抿了口浊酒,借着醉意,老船工一摇一晃的向船尾走去。
    第六百九十五章  白龙鱼服
    (依旧三四更同发)
    ——————————
    看着男子高大的背影,宛若望海石般矗立船尾,纹丝不动。海风拂过,寒意袭来,老船工只觉得心跳比往常快上许多,打了个冷战,讪讪缩回那只伸向男子肩头的手,刚想回转,不料那人竟先开口了。
    “我曾听人说,海之深广,能纳百川,人若常居海上,心胸也会变得和这大海一般开阔。”
    男人的声音虽然冷冽,或许是今日天气极好,风和日丽,阳光万丈,驱散了话语中那丝丝寒意。老船工深吸口气,见着男子依旧没回头,也不以为意,将酒壶挂在腰间,手搭船舷,却是掏出一杆烟枪,塞了点烟草点燃,吞云吐雾,悠哉悠哉地说道。
    “客官此话有理,我却有一则典故,不知客官愿不愿意听。”
    “且说来。”
    一听男子的口吻,老船工便知此人定是长居高位,可混迹客商,搭上他们这艘不大不小的船,却显得有些古怪。
    望着面前云雾缭绕,老船工眯着双眼,灰白的枯发在阳光下随着海风轻摇着,顿了顿,卖足关子后方才开口。
    “听人说,在沧海深处的几座小岛上,岛上有国。国中百姓身高不过两三寸,少有过尺者,终日于虫蚁为邻,抢夺蜂蝶所酿花蜜为食,非但生的小,心胸也同样狭窄,凡有不按时缴纳花蜜的蜂妖蝶妖皆会被他们埋入地里,当作冬粮。后有一天,天降大灾于小人国,却是从海上疾奔而来一个巨人,身高上千丈,腰粗亦有百来丈,当中有一座海岛正拦于巨人面前,巨人抬眼望天,又怎会看到身下的海岛,一脚踏是那个,整个岛瞬间化作乌有。岛民死的死,就算没死的也被海浪冲走,葬身鱼腹。却有一小人,为皇室旁支,岛主之子,见着巨人害得他家破人亡,心中大恨,在巨人跑过时死死抱着他的裤脚,心中发誓终有一天定要报得大仇。就这样,巨人在海里跑,他则拽着裤脚一路向上攀爬,日子一天天过去,也不知在海上颠簸了多久,当那小人终于能见着巨人眼睛时,却发现自己竟也站在海里,只比那巨人矮上半个头。原来小人生来矮小,却是因为他们心胸狭隘,在沧海游历这么多年,不知不觉间,他的心胸变得宽广,身形也长大了不知多少。此时再看那巨人,岛主之子已没了先前的报仇之心,思乡心切,又想把这个秘密告知族人,于是便疾奔而回寻那小人国去。然而,当他遇上那小人国所在的海岛,却只顾着望天,丝毫不留意身下,一脚踩吓,又是一片岛屿化为乌有......”
    故事讲罢,黑氅男子却不为所动,依旧安静地望着大海,就在老船工微觉失望时,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
    “你这故事虽然荒谬,不过倒也有趣。大海能使人心胸宽广,这世间凡是一望无际的存在都如此,让人的心不断变大,却终忘了曾经所拥有的那些......”
    声音愈发低沉,到最后,那男子竟莫名的笑出声来。
    奇怪的人见多了,老船工也不在意,瞅了瞅时辰,倒也尚早,那些年轻的水手少有受得了他唠叨,倒是这个客人能认认真真的听完。老船工兴头上来,敲了敲烟枪,看向始终未曾转过身来的男子,悠悠说道。
    “客观的话倒是与众不同,这海中故事海中道理还有许多,不知客观是否愿意再听两则故事。”
    “无妨,你且道来。”
    “这一则故事,却是和那传说中的仙神鬼怪有关。”
    老船工吸着烟枪,卖了个关子,看着差不多了,方才接着道。
    “这则故事却非别人和老头我说的,而是在下年轻时候的亲身经历。”
    见着那古怪的客观依旧不为所动,老船工有些悻悻,目光落到黯沉幽黑的海面上,眸波流转渐渐变得沉凝起来,烟枪也放在一边顾不得去吸,似在缅怀那些遥远得让他有些记不清的岁月。
    “那年我还是个操杆水手,一天夜里,我在一个人在船头巡哨,忽见前方海水仿佛煮沸了般冒着泡。我心头大惊,放眼望去,只见一条受伤的鱼龙在那吐气。那可是传说中的鱼龙,我当时就惊呆了,手足无措,就听那鱼龙张口吐人言,竟是我和讨酒。我六神无主下,竟真回舱中取来一桶酒,灌入那鱼龙口中。那鱼龙见我呆立不动,只当我不怕它,发出人的笑声,随后和我攀谈起来。你道这鱼龙究竟是何方神圣?”
    自己说到这份上,那个客人还是没有半点回应,老船工不由得暗叹了口气,目光黯然,心道此人定和那些年轻水手般,对自己的故事嗤之以鼻。当了近百载的行海人,一生奇怪的经历足可让那些临海府城里的说书人说上三天三夜,可最奇怪的莫过此事,奈何无论自己多么舌灿如花,听过这番故事的人虽多,却无一相信。有的时候甚至连他自己也开始怀疑,是不是模糊的记忆里参杂了太多别人的故事和大海上的传说,让自己以为真的发生过。
    “后来怎样了。”
    就在老船工想要告退时,就听那客人轻笑一声,开口问道,那笑声落在老船工耳中却仿佛从前那无数次的嗤笑,刺耳无比。
    罢了罢了,今个儿就再说最后一次吧,若真发生过,就当自己的仙缘,自己知道就好。
    满是皱纹的脸上浮起莫名的笑意,老船工吐了口烟云,幽幽说道。
    “那鱼龙不是别人,正是这方大海主人麾下的一名校尉。此海色泽发黑,终年不变,我们凡人称为黑海,可在那些神仙口中,这海叫作幽冥海。海底有帝王,乃是当今世上少有的英豪,独霸幽冥海,手下亦有百万雄师,仙神无数。那帝王一怒时,幽冥海便大浪滔天,海啸叠生,百丈楼船难渡,他心情稍好,立马风和日丽,阳光大好,就像眼下这样。不过依我看来,那海中帝王定是个坏脾气,否则这幽冥海为何难见好天气。”
    老船工轻叹一声,抖了抖了烟枪,见着那客人只顾看海,不再理会自己,心中不由有些失望,不过先前也料到会如此,随即释然,苦笑着,正要和客人告辞。
    就在这时,一抹乌云飘过天头,老船工微微皱眉,耳边陡然传来宛若暴雷的话音。
    “什么,竟没有心神。”
    那声音低沉、威严、冰寒,隐隐间携着几分不信和怒意,而它来自的方向,竟是一直在听自己唠叨的客人。
    转眼间,天头已是乌云倾垂,电闪雷鸣,狂风骤雨即将到来,船上的伙计们都慌了神,纷纷向大帆跑去,唯独老船工怔怔地看着那客人,满脸呆滞,手中的烟枪滑落海中也浑然不觉。
    客人终于转过身,宽大的帽斗下,那双眸深邃若幽海,目光所致,仿若巨山压顶,帝王的气息扑面而来,老船工浑身颤栗,止不住的想要下跪。
    转眼后,那客人竟冲天而飞,强睁老目望去,老船工不由得张大嘴巴,尔后满脸激动之色,口中念叨着什么。乌黑如浓墨的天云间,一条九爪黑龙身如流星,向着北面疾飞而去。
    海浪一阵阵的扑来,风暴四溢,将海中的船只尽数掀翻,货毁人亡,唯独老船工所在的那条船仿若风中落叶,颠簸摇晃着,遇到疾浪总会堪堪避开,平平安安的行于海中。
    第六百九十六章 吞噬星力
    (第一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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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俱芦洲,无名山坳中,激战正酣。
    周继君和三道蛇人一左一右,携着电掣雷鸣之势攻向身法飘渺的驱神,每每在驱神想要落笔而书时,君子剑以神游而御,突袭而至,逼得驱神只得作罢。
    驱神是天才,更是举世无双的强者,可他太过依赖那三样绝技。从古至今,那三样绝技伴随他功成名就,杀了不知多少强者,即便有人能破去第一招,也无法破去第二招,就算破去第二招,可再无一人能破解他最后一招。然而眼下,面前这个年轻得让他有些妒忌的强者,却将他引以为傲的后两招一起破去,圣人也没做到的事,却让这个不过百岁之龄的君公子做到,怎能不让驱神又恨又怒。
    上一轮天地大战,他撰写出漫天神佛,近万的玄天大军,轰动天地,可到后来却被天宫强者寻着他撰写的那本书卷,书卷被毁,笔下的神佛没了主心骨,自然功亏一篑。而操控心神之术只能用于独战,在千万人大战里效果不显。兵败积雷宫,再败于沧海,六君圣分道扬镳,相约下一轮天地之战时再谋大业。平天移山通风等人,白龙鱼服,布局天下,而性情古怪多变连平天也揣摩不透的驱神却没那等兴致,兀自流连于那些不知名的小洲,心情好时变化仙神传道百姓,烦闷时化作妖魔鬼怪,作恶多端。在那些小洲留下无数神鬼传说后,驱神兴味索然,独坐一洲,此时方才思索起上轮天地大战落败的缘由。这一想便是数千年,等到他终于想通如何将操控心神之术运用在大战中时,抬眼望向四大部洲,却突然发现六君圣中他唯一在乎的大哥平天,已被太上斩杀......
    身形游离在虚空间,驱神君圣心中恍惚,神色变化,却不防横刺里劈来一柄血色斧钺,措手不及下,驱神横笔而挡。
    “咄!”
    携着浑厚道意的天音炸响在耳边,却是三头蛇人中神情庄严肃穆的玄道口吐天音诀,携着道力精气攻向驱神。
    身躯剧震,驱神君圣身形浮现半空,手中那支撰写诸天仙神的小豪跌落在地。下一刻,小豪被一只修长的手握住,见状,驱神脸色陡变,怔怔地看向好奇打量着小豪的周继君,咬紧牙关,顿立当场却有些不知所措。论起修为实力他驱神比周继君高出大截,可论起战力,此时没了两样绝技的他又怎是周继君的对手,法宝落入对方手中,想要再夺回却是难而又难。
    “回去该练练书法了。”
    指尖滑过小豪,良久,周继君淡淡一笑开口道。
    “听说你驱神生平大小百来成名之战,无一不是越级而胜。你为穹天上品,我为穹天下品,你从前可曾想过,会有被人越级而杀的那一天。”
    大雨冲刷着泥地,那个“杀”字随风荡来,驱神君圣面色陡变,直到此时方才醒悟了过来。
    这君公子奇招怪招层出不穷,若再这样战下去,自己终无法避免落败的下场,那笔......
    恋恋不舍地看了眼那支曾让自己风光无限的小豪,驱神君圣猛一咬牙,身形渐渐变得虚无缥缈起来,下一刻,化作一阵清风,融入风雨,正欲遁走。
    “想走?”
    周继君眉头挑起,面露寒意。
    他虽克此人,可除他之外,天地间任何一个强者对上驱神君圣都免不了身死的下场,更何况天吾山中那些尚未完全成长起来的门人们。
    这驱神君圣当为心腹大患,放在眼下的局势里,比之圣人还要恐怖几分,今日却是斩杀他的良机,错过今日,等他归于通风或是覆海羽翼之下,再想斩杀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心意一动,恶君子道意流转升腾,强压真君子一头。
    君子欲平天下,以杀止杀。
    磅礴无匹的杀气冲散漫天飞雨,就连躲在山谷旮旯角落里的白无念也觉脊背一寒,她心中恨极了那个的古怪男人,此时见着周继君生出杀意,心中也是一喜,可放目望去,脸上不由浮起浓浓的失望。夜色虽已散去,午后的山野套上灰蒙蒙的雨幕,那个将她劫持至此的男子却不见了踪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就在这时,白无念只觉一阵清风扫来,转眼后却化作狂舞的飓风。
    山坳上空现出一只黑白流转的漩涡,低吼声回荡在谷间,狂风暴雨先是一凝,尔后倒飞向那只漩涡。
    山石摇晃,枯数连根拔起,周继君施展出万类臣,仰天而啸,吞噬天地万物。
    渐渐的,一个模糊的身影浮出虚空,却是满脸慌乱的驱神君圣。蛇人手执法宝,三颗头颅各露异色,却无不饱含杀机,弹指间或飞扑至驱神身侧,就欲下杀手。
    “道主,浪费此人一身道力,岂不可惜。”
    却是诡道蛇人的那颗头颅阴阴一笑,抬手止住正要落斧的武道蛇人。
    驱神君圣为上古强者,修为实力也有穹天巅峰,近百星力,对于周继君来说不异于饕餮盛宴。嘴角滑过冷意,周继君飞身而上,大手重重按上驱神腹部,眸中流淌着一黑一白两团漩涡。驱神君圣颤抖着,无比惊骇的看向周继君,只觉全身上下无法动弹,体内道力仿佛破堤般,源源不绝的流向周继君。
    “这招......你究竟是谁!”
    远古异人才会的逆天战技竟又出现在四大部洲,且被用于自己身上,驱神君圣满脸难以置信,只以为这君公子是远古大神通者的后裔,心中的忌惮不由得又深了几分。
    然而,此时方才忌惮却已无济于事,转眼间,他辛苦修炼了数万年的道力已散去四成,且仍在不断流逝着。紧握双拳,驱神君圣咬牙切齿,满脸不甘。当年他被圣人神游追杀,流窜天地穹宇,虽然落魄,可也没这么凄惨。从那以后,他行事低调,附于六君圣尾翼,然而胸中的热血却从未冷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