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死了人。
一行人上了山,在路过老果子家的时候,那年轻人还在跪着。
樵夫对老果子一家十分不喜:“他们家养了一条大狼狗,平常上山就追着叫,咬过好几个孩子,既不赔钱,又不肯把狗拴着,这两天这狗倒是老实了。”
灯火之下,确实有一条大狼狗蜷缩在角落里,紧紧夹着尾巴,不住发抖,也不敢叫,只偶尔发出一两声呜咽之声,成了个大耗子。
它在害怕。
怕什么?
宋遇张望一眼,并没有发现可疑之物,连一点鬼影都没有。
“奇怪,这么大条狼狗,怎么吓成这样?”
苏勉听她嘀咕,莫名好笑:“这有什么奇怪的,谁家的狗见了你不是这样。”
要是不老实点,屎都能让宋遇给撵出来。
宋遇:“”
过了老果子家,就是上山的路,地上一条泥路,十分光滑,可见樵夫是从上面一屁股摔下来的。
山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不是臭味,反而像是秋天到来,果子堆积在一起,腐烂之后发出的酒味。
还带着点甜。
这味道,可真奇怪。
而且这种气味渗透到了泥土里,闻久了反而会忽视,认为山就是如此。
走了不到半刻钟不到,樵夫就停了下来,指着前面山林:“就在那儿,我到这里就没往前走了。”
从这个地方,就能看到一具女尸仰躺在地,身上落满树叶。
上前两步,人还没死很长时间,大瞪着眼睛,维持着死前的表情。
惊恐、害怕、不敢置信,以及软弱。
她身上没有一丝血迹,只有肚子鼓胀起来,像是怀胎十月。
三秃子招呼樵夫:“喂,你过来认认,这是不是你们村里的?”
樵夫小心翼翼上前:“是、是的,就是我说的养狼狗那一家,老果子的媳妇,那个,大人,没我的事我就走了。”
他也很害怕。
现在天色晚了不说,人还是横死在外头的。
传闻横死之人,会捉生代死,就像一些河段,只要曾经淹死过人,之后那地方就总会有人溺死。
他可不想白白做了替死鬼。
三秃子很是看不上他的胆子:“这么多人在这里,你怕个屁啊,滚吧,还是个大男人呢。”
樵夫连滚带爬的下山了。
三秃子又招呼他带来的两个小弟:“你们两个过来,把尸体抬下去,我看十有跟她男人脱不了干系,肯定是她男人想换媳妇了。”
宋遇捡了一根树枝:“等下。”
三秃子叉着腰:“你说等一下就等一下,你算老几啊。”
宋遇在尸体肚皮上戳了一下:“算老大。”
这一戳,尸体肚子里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起来,将肚皮弄出许多形状,然后尸体忽然张嘴,吐出一口黑气。
宋遇连忙拉着苏勉退后:“捂住口鼻。”
传言人死之后,有一口气会堵在喉咙上,乃是人一生之中所积攒之毒,叫做“殃气”。
这一口殃气落在草木上,草木便枯萎,落在人身上,人便病重,所以办丧事的阴阳先生都会批算“出殃”的时辰,叫人避开。
一股臭味弥漫出来,尸体正对着的树梢上,原本郁郁葱葱的一截树杈,迅速枯黄掉落,连带着枝条都枯死了大半。
第一百零一章 闲谈
等一阵风过后,宋遇才松开了手。
然后,有什么东西开始从尸体腹部往外涌,爬到喉咙处,似乎因为喉咙过于狭窄,里面的东西又争先恐后,于是人的脖子就开始胀大、再胀大。
三秃子看着眼前情形,隐隐有种不祥之感,就好像之前在大相国寺,那种大祸临头、在生死边缘徘徊之感。
他心想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暂时屈一下也不算什么大事。
于是他心安理得的躲到了宋遇身后。
“噗”的一声,又是和白天一模一样,从尸体口中吐出了无数蚂蚁,黑压压一层,瞬间爬的到处都是。
遍地都是“沙沙”的响动声。
三秃子见到这阵仗,顿时惊的面无人色,自己出生以来,从未见过如此大的场面。
小小一只蚂蚁不算什么,可是成千上万,就变得非常可怕。
他哆哆嗦嗦:“跑、跑、跑吗?”
宋遇没有回答他,而是拔腿狂奔,而且不是往下跑,是往山上跑。
苏勉追星赶月似的追上去,随手捡了一根大木棍,以防万一出现什么野物。
“等等我!”三秃子在最后面,鞋都跑丢了。
好不容易停了下来,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多,是蚂蚁惊动了夜色中的掠食者。
鲮鲤开始出没,专门吞噬蚂蚁。
三秃子气喘吁吁:“这蚂蚁竟然跑尸体肚子里去了,还这么大一窝,娘的,太吓人了。”
他看着下面一只鲮鲤用细长的舌头将蚂蚁卷走,便知道这些只是普通的蚂蚁,不是能把人活吃了的那一类。
那两个小弟也甩胳膊跺脚的跟了过来。
其中一个伸手捏死一只被风吹到脸上的蚂蚁:“老大,你刚才吓坏了吧。”
三秃子响亮的吐了口痰,以示自己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老子怕个屁!”
两位小弟互相对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的想确实,一个屁就能把你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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