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儿了?
他枯坐在床上,手里还紧紧攥着绑着点心的细绳。
他不敢去找,他这次真的错得离谱,也隐约察觉到自己在自欺欺人。
他的本意只是想让傻奴有个祭奠苏伟的物件,反正人已经死了,也被扔进河里了,坛子里的是什么东西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他被气疯了,疯狂地妒忌苏伟,把真相说出了口。
他不该这样残忍地对待傻奴的。
等下她回来,他道歉还有用吗?
然而他越来越坐不住,他必须承认自己做错了,后悔了。
他起身,去问门房,是否有见过傻奴回来。
门房“啊”了一声,“不是和您一起出门的吗?没见回来呀。”
李远山打了个寒战。
他有种不妙的预感。
李远山骑上骏马,直奔城门,在看到那个小小身影后,他双目已经近乎赤红。
“傻奴!”
傻奴就像没听到一样没反应,还在和城门守卫说着什么,大抵是求他们放行之类的话。
他翻身下马,顾不得骏马还在疾驰,落在地上时他的断腿处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他却一点不管,直接抱住了她。
“傻奴,”他有些痛苦地喘气,“点心,这是点心,不是糖。”
他稍微缓过来点时,捧着她的脸瞧,发现她的眼睛也是哭过的,他心疼地亲她,用最卑微的语气求她:“傻奴,你来这里做什么,你要去哪儿,相公跟着你好不好?”
太阳快要落下了,傻奴呆呆地看着他,“我要去找哥哥。”
她第一次喊苏伟哥哥。
李远山的心都快碎了,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他仍抱着一丝幻想,“你找不到的,瑶河很大很长,你根本找不到,我们回家吧,你饿了是不是,我们回家吃饭。”
傻奴不肯动,李远山绝望地问:“你非要找到他吗?”
她坚定地点头,“我要带他回家。”
李远山的嘴张了张,还是选择成全他家小孩。
“开门。”
他一直都知道他家小孩和别人不一样,刻板、固执,认定了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如果要改,就要通过长期的引导才能发生一点点变化。
她认为尿床可以吓走男人,她认为家只是睡觉的地方,她认为李远山会永远爱她……
他们到了瑶河边,这里的河水一年四季都不会结冰,但水温会在冬季的时候很冷,根本没办法下水,一条河就这样隔开两岸,一边是富强的瑶南,一边是战火连天的瑶水。
每年冬季是瑶南瑶水人最喜欢的时候,因为冬季基本不会打仗,河边会有百姓安心地洗衣捕鱼。
傻奴像是完全不在意这水有多冰一样,脱了鞋子就下去了。
水很深,她走了才几步就淹过了她的膝盖。
李远山抓住她,“傻奴,先吃点东西。”
他远远地看向一处,那里有几个乘船而来的瑶水人,看样子是渔民。
被他捏碎的点心七零八落,他一点点捏着塞进傻奴的嘴里。
娇足光着,被水冻得发红,他又把脚放进了他的怀里温热。
那艘小船越来越近了。
李远山的心也在无可救药地发疼。
“傻奴,你别回瑶水了,行吗?”
他知道她要走了。
在小屋里那声相公,就是她的道别。
傻奴停下咀嚼,轻轻摇了摇头。
李远山很不争气地哭了,这里是他建功立业的地方,却也是他失去了挚友和爱人的地方,“你是我的妻子,瑶水人不会放过你。你……你把你姐姐和娘都接来,住在这里,我不会去打扰你,行吗?”
船桨拨动水流,渔民似乎在辨认和傻奴坐在一起的男人是谁,犹豫着要不要回去。
李远山面色惨白,向他们招招手,又缓缓勾起了掌心。
小船渐渐靠岸了。
李远山细心地给她穿好鞋袜,一袋点心已经吃完了。
“就住我们之前的小院子吧,那里安全。傻奴……”
他亲着她,尝到了她的泪水,“我知道错了,但是我挽回不了了。你什么时候想我了,就去亲王府看看我,可以吗?”
傻奴低着头没说话。
船上下来一个女子,带着面纱,一双眼睛艳绝天下。
那女子扶起了傻奴,拍拍她的头道:“就按李将军说的办。”
她对李远山行了一礼,“李将军思虑周全,明月在此谢过了。我的前半生一直忙碌,没有带好傻奴,是我失职,从今日起,我就在城南关住下,哪里也不去,单陪着她,重新长大。”
傻奴扯了扯她的袖子,“姐姐,哥哥在这里。”
她圆润的指头指了指河里。
明月无可奈何,“我就是问问,你看你闹成这样,笨死了。”
河流不算湍急,起起伏伏的水花也带起沉积在河底多年的东西,一块黄帕几经翻滚,可见是主人坠河都不肯松开的珍爱之物。
傻奴痴痴地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
不再回头。
她没有问苏氏为什么不来,她好像知道答案。
苏氏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来瑶南,她恨这里。
明月看着失魂落魄的李远山,也有些可怜他,“你等着就是,她认定的事情,不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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