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池心自己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写下了那些文字,又或许是她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隐藏人格。她可能是在清醒的时候无法接受自己去伤害那个据说从书里活过来的人,可她的心中始终是有负面情绪,会利用文字去肆意伤害对方也可以理解。
他小心中存疑,却依旧温和:“那你想怎么做呢。”
“我不知道。”她含泪道:“我想救救他,我想让他知道,现在的一切都是假的,她还想用孩子绑住他。”
“那么……之前那些角色可不可以利用呢?”
“那个世界已经不是我的了,我不能随意添加设定,必须顺应世界的逻辑,能用的只有那些……第三者。”她恍惚,道:“只有他们,有理由那样做,可那样,也许会摧毁他……”
她又一次攥紧了手指,眼泪疯狂地落了下来。
她好像又一次被逼入了死胡同。
她那么懦弱,可却还总想着做好事,她有什么资格去拯救别人,她甚至连自己都救不了。
她不如他强大,也不如她狠心。
她现在只能看着他,举步维艰。她想帮他,但谁知道那样会不会害了他。
她痛哭了起来。
只有在自己的心理医生面前,她才能发出孩子般的哭喊。
池柔柔眼睛涩痛地张开眼睛,感觉头都微微发胀。
她撑起身子,看到熟悉的脸,目光落在他胸前的牌子上,嗤了一声:“又是你,她是不在这里睡不了觉吗。”
她按了一下自己眼睛。
感觉一定是肿了,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又要哭啊,害她过来要受这种罪。
“眼药水。”她命令。康晗只好走过来把药水递给她,池柔柔点了两滴,闭上眼睛,康晗静静观望着她,手上的笔在桌上轻敲,道:“她在为你的丈夫痛哭。”
池柔柔张开一只眼睛,道:“关她什么事。”
“她看到了你对丈夫使用了强制催眠,她为你的丈夫感到难过。”
她坐直了身体,瞥了一眼遮光的窗帘,还有桌上的一盏小灯,道:“我丈夫现在很好,他很幸福。”
“按照她的说法,他并不幸福,他很怕你,你想用孩子困住他,且不说强制催眠是犯法的,你这样做,他清醒之后一定会恨你。”
池心怎么会知道她做的事情。
池柔柔道:“现在的生活就是他想要的。”
“也许是他想要的,但不是他选择的。”
池柔柔看着他与丈夫相似的脸,道:“你又不是他。”
“池柔柔,如果说你们的世界是真的存在。”康晗摊手,道:“当然,我并不相信这一点,我认为你们的世界是虚构的,池心虚构出来的世界,包括你现在做的这一切,都不过是她在释放自己心中的恶意,她的道德无法接受自己这一点,所以便释放出来了你,这是她双重人格的来源。”
“你可能不知道,我的丈夫也是心理医生。”池柔柔举目,道:“昏暗的光线,狭隘的诊室,舒适的躺椅,都不过是为了让我相信你的话,我如果认为我是不存在的,那么你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击垮我,目的是为了把我赶出她的身体。”
“可是康晗,你知道什么叫三观和认知吗。”
他挑眉。
“你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都受到了你记忆中的一切封印,人总是会透过自己狭隘的认知去看这个世界,你的职业和知识量让你先入为主地认为我是她的人格,当然,也许对你们的世界来说我的确是她的人格,但对于我来说,我拥有我自己的世界,这里,不过是我梦中游荡的一个场所。”
他笑了。
他的确还从来没有见过像池柔柔这种心理素质这么强大的副人格,居然怎么都除不掉。
“我真的不喜欢你这种笑。”池柔柔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但我必须要告诉你,如果你始终不相信她的话,那你永远都治不好她。”
“你希望通过激将法来听到我说,我没有不相信她,以此来推翻我认为你是虚构的话,从而承认你的真实存在吗?”康晗摇头:“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池柔柔,你这样的人,是不容于世的,你的恶毒简直让人发指,你永远也接管不了她的身体,我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心理医生也不过如此。”池柔柔道:“你这样的人,这辈子也就止步于此了。”
“也许吧。”康晗微微一笑:“但是池柔柔,你知道吗,你现在依旧活在她的文档里,只要她动一动手指,你的世界就会灰飞烟灭,还有你的丈夫,你所营造的伊甸园,一切——如果你的世界真的存在,那么,你们离消失也就不远了。”
“你觉得我会怕吗。”池柔柔道:“接受自己是一本书里的角色,和你接受自己活在所谓的现实里对我来说是一样的,‘现实’也不过是一个字面的词汇罢了,它所代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其实很难定论,如果你们的世界拥有生老病死是常规定律,那么我们的世界,也许随时被抹去就是常规定律。”
康晗深深凝望着她。
“你明白池心为什么这么痛苦吗。”她微笑着说:“因为她把一切看得太重,而你,治不好她,也是因为你无法跳出常规定律思考问题。”
“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是恒定的,所谓恒定不过是你们凝固的肤浅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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