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太太实在是怕了她,应付道:“到那时再说吧,只一条,不论你嫁的谁,安安心心跟人家好好过日子,万不能得陇望蜀,也别整日惦记这惦记那的。你兄长不是个孬的,他有手有脚,又肯下狠功夫念书,前程如何,全该他自己去挣。你嫁了人,也该他替你撑腰才是!”
范雅庭是个要强的,并不信旧时那一套,只道:“我嫁得好,我给兄长撑腰也是一样的。”
大姑太太心里乱,这些道理翻来覆去和女儿说了许多遍,可她就是油盐不进。她们夫妻两个都是软的,也不知为何两个孩子都是这样的倔。
既然说来无用,她只道:“你且去歇着吧,今儿也累了。早起我说要等着你,老太太不依。我的儿,我对不住你。”
范雅庭讽道:“母亲,那你知道我处境了?我姓了这个范,就成了犯人,连个野人都不如了。”
大姑太太忙哄道:“桑姑娘生得好,性子好,才情又好。你三舅母在她身上投了好大一注,此刻看中些也是有的。等往后,家里还指着她提携,老太太她们也只能哄着供着。要不是坏事都挤一窝,也不至于这样疏忽了你们。我保证就这一回,你也别见怪。”
范雅庭趁机道:“那我不去那儿挤,我要搬来和母亲同住。”
她才回来就得知,她得和一堆姑娘挤一块住,一人分一间屋子,跟个奴才似的。她东西都懒得收拾,直接来了母亲房里诉苦。
大姑太太也为难,到底说了实话:“我这也住不了,老太太让我搬去外边挤一挤。”
范雅庭气得摔了茶碗,丫鬟们连忙关了门窗上来收拾。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范雅庭仔细一想,干脆道:“那不如这样,母亲和我们住一个院里去。”
母亲是长辈,那必然能占着正屋。
大姑太太点了头,于是领着她往二奶奶那里去。
大姑太太嘴太紧,一丝也不曾透漏。范雅庭一嘴世俗,太恶心人。韦鸿停只能放弃,飞身离开。
莒绣美绣抱着东西,心里庆幸,她们不用搬,仍是回鹿鸣院去。
身后云堇书一直不大高兴。
原先她一人住的西厢,如今要让进来马家三姐妹——马家十二姑娘搬去老太太院里去。
她最多能占一个屋子,还要防着人家三人一伙欺压自己。
她蹭上来,刚想开口。
美绣回头,直怼道:“不许,想都不要想。”
和个贼同住,怕是疯了,哪来那么多锁头?
云堇书要忙着收拾其它屋里的东西,急急地回去了。
莒绣美绣原地不动,又有冬儿春儿在,梳洗过,倒床就睡。
到第二日,总算缓过来了些。
老太太那的请安免了,二奶奶抽空过来了一趟,还是和和气气的。她提了园子正在修缮,不要轻易走动,免得被冒犯了,又说得闲了,可以到她那边去坐坐。人走后,叫人送来一盒香,并几对头花头绳,说是回谢那匹料子。
在老宅那几日,二奶奶并不亲近,刚一回府,又热络起来,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冬儿淡淡的,春儿倒是很激动,手脚勤快地干着活,时不时说几件最近的事来热闹热闹。
莒绣只注意到了大少爷和郡主吵架分开住的事,插嘴问了句:“那大少爷如今去了哪?”
春儿愣了,冬儿代答:“搬去和五少爷他们同住了。”
莒绣忍住没特地去看她,随意又问起别的:“墙那边,现下有人吗?”
春儿冬儿齐摇头。
冬儿道:“说是给个远房亲戚借住,并不见人来。”
春儿道:“也不见有人来修缮。只是三太太和四少爷他们搬过来住了,学里也撤了,三少爷和孙小姐也挤进了无涯居,还有七少爷。”
莒绣在心里点了一下数,那无涯居,此刻应是满满当当的:原就住着五少爷、董少爷、范少爷,再来一个大少爷,七少爷,再是三少爷和孙小姐,真够热闹的。
“二夫人他们呢?”
“搬到晴舍去了。二老爷二夫人本该住正屋,只是二少爷闯了祸,依老太太的意思,他们做父母的没尽责,该罚,就住着东厢。三太太他们住正屋,四老爷一家,仍住着西厢。”
这个院子,只怕更热闹!
春儿又主动告知:“大老爷和大夫人带着八少爷搬到了郡主的明珠苑,只在东厢住着。二奶奶院里,六姑娘住进去了,也给八姑娘留了屋子。名册上的姑娘,都住老太太院里。”
这些老爷太太们的体面,折去了大半。
照这情形,这个家败落,是迟早的事。
这其中,有些人是咎由自取,但也有无辜被牵累的。
马家姐妹搬出了正屋,那往后正屋住谁呢?
这个问题很快有了答案。
早膳后不久,二奶奶就带着人,来回几趟,帮大姑太太和三姑太太搬了家。
两位一直得老太太看中的姑太太,一个住在正屋东面,一个住了正屋西面。那窄窄的后院,留给了她们俩的婆子丫鬟用。
到此时,大伙才发现,那些时常走动的丫鬟们,有不少人再没出现。
美绣无精打采,忙着偷闲。
莒绣却坐立不安,他如今住在哪呢?打听来打听去,唯独东院没人提起,她又不好明着问,只能暗自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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