莒绣实在是想不到,这官家还有这样行事的。就是乡下人家,去走亲戚前,也该有个思量,那边容纳得下多少人住,心里多少得有个数,讲究些的,得叫人提前捎个信去,人家也好有个准备。哪有马家这样的,一股脑塞给人就完事,完全不管别人家为难不为难。
冬儿朝她使了个眼色,朝房里抬了下巴,道:“姑娘,你先回屋里歇一会,我这就去领饭。”
莒绣点头,抬头看的却是对面东厢。东厢也是四间,算上隔间的小床,一共也就三张,这姐妹四个,又如何安排?
冬儿只怕是担心她还要让,莒绣却不担心,以方才二奶奶的口气,断不至于再将这种事说出口。如果真需要她们让,大可先说完这事,再料理云姑娘那事。
冬儿拎了食盒归来,果然小声和她说了自己的担忧。
莒绣劝道:“这边就这么大,让无可让,想必二奶奶会安排好的,不用我们操心。”
冬儿仍忧心忡忡,莒绣又问她:“你见着春儿了吗?”
冬儿摇头,想了想才答:“没见她去灶下领饭,马家姑娘们没安顿,兴许都留老太太那用饭了。”
也对,马家再不济,也是比她们张家上得台面的官家。
莒绣见一切合情合理,便不再操心,安心用饭。
莒绣中觉只歇了一刻半钟,磨了墨继续练字。
她才写了两张,就听见外边闹哄哄的。
她起身走到半开的窗边,虽不能看个究竟,但听声清清楚楚。她听见外头有婆子们抬东西互相叮嘱吆喝的动静,再是云姑娘身边那秋儿在哭诉:“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让咱们搬了?”
接着是云姑娘在大声呵斥:“住嘴,还不是你惹的祸!做出这样的事,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秋儿又是哭又是讨饶。
莒绣蹑手蹑脚回到桌边,只当没发现这档子事。
心不静,搁了笔暂且不写。
乍一听,好似簪花和耳饰是秋儿动的,莒绣却是不信的。只怕她们是故意在院中吵吵嚷嚷,说给别人听,让秋儿坐实了这罪名,洗白了云堇书。
要真是秋儿所为,这府里,哪里还容得下她?
云堇书这出戏,于莒绣,算不得坏事。至少韦府的主子们,分散了注意,不至于立时盯上美绣那一出。
说到美绣,她这一细想,又有不对。
美绣说她和五少爷是不上学在园子里遇上的,可自个以墨换书那会,韦先生还不曾到学里任教,这也对不上号。
美绣只怕是有隐瞒的。
莒绣心底生出一股邪火——就算知道美绣心思诡,她还得尽力帮她描补,就因为两人该死的同出一门。
这世间又一不公:自私的人,放肆任性犯浑。本本分分的,倒要劳心劳力来为他们擦屁股。
莒绣起身,到屏风后洗了一把脸,再无心写字,听外边没了动静,便决心出去走走。
冬儿又不见踪影,莒绣一时兴起,便问了在外边修剪枝叶的洪婆子。
冬儿的爹是个小买办,她娘是管着内宅各处门房守夜的妈妈。洪婆子自然是认识的,指了她们家方向,又道:“都说她们家了不得,除了这住处,还在外边置了宅子。冬儿她哥,如今正在外边上着学呢。这家人,往后是要翻身做主子的。”
洪婆子说的住处,是主子们划给得脸奴才的住处。冬儿爹姓方,方管事夫妻俩办差还算得力,一家人住了杂院三间房,离主子们的住处也不远。至少按洪婆子指的路,比韦先生住的东院还要靠里些。
莒绣突然意兴阑珊,停了步,不再寻人,只是人出都出来了,想着散散心冷静冷静也好。想去园子吧,又觉美绣那事膈应。因此,她走出去鹿鸣院不远,便踟躇着不知该上哪。
“张家妹妹,这是要去哪?”
莒绣扭头,见是见过的那位四少爷,便行了福礼,胡乱道:“下学时匆匆经过,好像在哪见了一丛迎春,我出来寻寻,好完成学里作业。”
韦鸿腾一笑,温和道:“园子虽小,倒也有几处开得不错的,你上哪去找更便宜。”
莒绣点头致谢,等着他先离开。
谁知四少爷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调转方向,领着身边人往她这一处走来,莒绣本就站在路边,退无可退,只能屏住呼吸等着他经过。
韦鸿腾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住了脚,又开了口:“妹妹家离京都远不远?若是惦记家里,我常在外走动,捎个信不是难事。”
莒绣再福一礼道:“多谢四少爷,家里一切都好,再过些时日,我们就回去了,家里人也就不必牵挂了。”
韦鸿腾并不恼,指着后边这青年道:“这是安家,管着府里礼俗人情,你们认识认识。安家,往后表姑娘若有事找上你,尽力相帮。”
莒绣抬头,见这个安家,五官端正,身上收拾得很是利索,整个人透着一股精明能干,便知道这算得力的管事。
莒绣朝安管事点头,权当认识过。
安管事拱手行礼,客客气气的。
莒绣想起自己来时许的愿,不由得发窘,转向四少爷,匆匆道:“多谢四少爷关心,我去园子里逛逛,你自便。”
韦鸿腾拱手道:“妹妹先请。”
第22章
莒绣不想招事,在园子入口那绕了个小圈就回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