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姑娘朝外看了一眼,见丫鬟虽频频朝这边注目,却守着规矩没进来,便悄声道:“说不得是曼珠找老太太告了状,文先生可是头一回这样。”
大家都沉默了。
五小姐气量小,不尊师。这样的名声若是传出去,韦府小姐们都难免受损。
八小姐打圆场道:“兴许是天躁了些,晚些让厨房炖个温汤给先生送去。”
一说炖汤,就想到了老太太。
那也是个“天躁”的。
六姑娘一直不吭声,范姑娘再问她:“曼琳,老太太最疼你,你可知道些什么?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问题出在哪,日常注意些,别不小心惹得老太太再生气,那罪过就大了。”
韦曼琳抬头,先看了她一眼,再看看其余姐妹,垂眸答道:“说是这几月里,宫里要采选。我听幽兰她们说,娘娘传了信出来,说那位放了话,咱们家的姑娘,并和咱们家有关联的姑娘,都不得入选。你们说说,爹都让他打三回了,还揪着咱们不放,也太过分了些。老太太应当是咽不下这口气,碰巧五姐说文先生刻薄,说停哥哥乱来,这才……”
这话说得大伙都不好开口了。
采选跟莒绣不相干,旁观者清,所以她头一个回过神,问道:“楚王爷已经回来了吗?”
话一出口,她就暗道不好,人家没点名,她怎么叫出来了!
好在几个姑娘都没注意到这个,或是大老爷挨打人尽皆知,早算不得私隐。因为事关重大,姑娘们全放下了矜持,齐声道:“对呀!”
范雅庭向来想得广而密,立刻道:“他人没回来,能写信吧。”
她又意有所指地道:“他人虽不在,京里少不了耳目的,说不得,咱们府里也有。”
大家注意力都落在了她点桌上颜料盒的手。
这针对太过明显,莒绣生出一丝不愉,反驳道:“我听说京里被王爷……那个过的人家,数都数不过来,那岂不是采选一家也入不了。”
方书音接道:“很有道理,没挨打骂的,只怕数不出来几家。我爹说了,王爷从不掺和宫里的事,皇上主动提,他都不搭理的。采选这事,我敢打包票,他铁定不会插手。”
皇上登基前子嗣艰难,而立之年也只留住了两个庶子。但登基两三年后,宫里皇子一串一串的出生,数量一多,就不那么珍贵了,如今得封号的才三个,后边还一串。不过皇子再怎么多,也是尊贵的。现在没封号不打紧,及冠了该有的总会有,且太子未定,皇上也没偏爱过谁,人人都有机会。
便是方书音,受母亲魔音穿耳,也考虑过这事。她容貌不出众,登不了高位,但以她的才智,保命不是问题,将来有钱有闲,也算过得去。
当然也就那一瞬动了心思,皇家的事,哪有那么清白,随后方书音和方爹都歇了这心思。不过方家另有一个待选的姑娘,因此一直会关注此事。
范雅庭在她们脸上各看了一眼,笑道:“也对,如此看来,倒真是天躁了。”
方书音朝莒绣使了个眼色,两人都不再开口。
八小姐松了口气,站起来道:“上了半日,都乏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莒绣照旧落在最后,怔怔地看着美绣追上六小姐,主动挽了人胳膊,不知道在说什么,笑得讨好一目了然。
人都走出去了,她才回神。
方书音轻拍了她肩膀一下,问道:“怎么,你们闹翻了呀?”
莒绣摇头,笑道:“她性子活泼,一贯比我会交际。”
方书音啧啧两声,提点她:“你这人,太老实了些。你那妹妹,讨好方曼琳,怕是想给她做嫂子。”
六小姐的嫂子?
六小姐是大房庶女,没有同母兄弟,在大房有一嫡两庶三位兄长。大少爷娶了郡主,三少爷丧偶,这两位至今没见过,那美绣这是想嫁那邪气的七少爷?
莒绣再摇头,强行解释道:“兴许就是问问学里的事。”
方书音笑道:“她可没那么好学,你到我屋里去坐坐吧,我跟你说些小道消息解解闷。”
欸?
方书音怕她拒绝,直接圈了她胳膊。
盛情难却,莒绣便跟她一块往外走,见了冬儿才要嘱咐一声,方书音已经大手一甩道:“你先回去吃饭,半个时辰后,到晴舍来接你家姑娘。”
冬儿见姑娘没反驳,便福一福,安静退下。
方书音挽着莒绣,朝后甩手,让自己的丫鬟远一点跟着。
除娘外,莒绣没和人这么亲近过,这还是头一回有同年龄段的人这样亲密相处,她多少有些不自在。
方书音察觉到她的僵硬,笑道:“你放心,我是货真价实的女儿家,那回只是凑巧想体验下做爷们的滋味,嗐,那也挺没意思的。”
莒绣忙道:“我没那个意思,只是……没有亲近的姐妹,有点儿不习惯。”
方书音了然道:“你那个妹妹,眼神不正,脾气不小,在家常欺负你吧?”
莒绣笑笑,摇头道:“那倒没有,只是不太亲近。”
方书音开门见山和她说起了私密:“我爹没纳妾,我家就我这一个。不过呀,我伯父家可热闹了,姐姐妹妹们每天斗得乌鸡眼似的,真的,为张帕子都能打骂起来。”
莒绣问:“你爹很疼你和你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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