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武那边的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事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原来,当时在雄州的辽人一共有两拨,一拨确实是石武的兄长,他们是去和大宋官员商议边境榷场的细节的。另一拨则是真正的细作。
宋辽休战,隐藏在大宋的辽人细作原以为可以就此返回辽国与家人团聚,没想到,他们接到的命令却是继续潜伏。
这批人误以为是石武的兄长从中作梗,因此合伙击杀了使团一行人,并伪装成他们,伺机返回辽国,不料被雄州守将识破,出兵追击。这才有了后来辽人细作报复性杀害平民,原身和李小娘子意外落水的那一幕。
就像林悠然猜测的,那批人中留有活口,就关在雄州大牢。细作之间联络的暗语、做出这一恶毒计谋的通信俱全,石武不得不信。
到头来,那日追击辽人的将领不仅不是石武的杀兄仇人,反倒间接帮他报了仇。
最终,韩德让亲自出面交涉,同意用那个被关押的细作交换南京大牢中的所有宋人俘虏。
但是,萧太后没有立即放了林悠然。她要求赵惟谨亲自来接,以便确认他们是不是真的“两情相悦”。
这一消息是石武告诉林悠然的。自从得知杀害兄长的真正凶手,他对林悠然的仇恨彻底消失,转而开始帮助她。
林悠然心急如焚。
她舍不得让赵惟谨来辽人的地盘。当初在战场上赵惟谨杀了那么多辽兵,偌大的南京城中不知道潜伏着多少像从前的石武那样记恨赵惟谨的人,就算他再周密勇武,也躲不过成千上万支暗箭。
石武看着她担忧的模样,心一横,道:“你是我抓来的,理应由我将你带回去。你若信我,现在就跟我走。”
林悠然没有盲目惊喜,而是反问道:“你有多大把握?”
“三、三成吧!”石武心虚道。
林悠然看着这个未及弱冠的年轻儿郎,不由好笑。不愧是能跟小石子玩到一起的,果然不是工于心计之人。
她该庆幸,石武并非真正训练有素、冷血无情的细作,不然她和赵惟谨在南山村的时候就危险了。
“三成不行。”万一被抓到,石武这个皇亲国戚不会有事,她就惨了,还会让赵惟谨这些天的努力打水漂。
但是,让她眼睁睁看着赵惟谨为自己涉险也不可能。
林悠然思索一番,问:“你可知贵国太后此次前来雄州的真正目的?”
石武面露警惕之色。
林悠然扯了扯嘴角,补充道:“若牵扯你们国家的机密,不必为难,就捡着我能听的说一说,可好?”
石武迟疑片刻,继而笑笑,洒脱道:“没什么不能说的……姑母此次微服南下,是为了边境榷场。都开了一年了,看似两国自由贸易,实际都是宋人把银钱大把地赚回去,我大辽却没得到实际的好处。”
他顿了一下,说:“林小娘子不是很会做生意吗,若能献计献策,说不定姑母一高兴,就无需博陵郡公涉险了。”
林悠然闻言,不由失笑。
早期某些学者一度诟病“澶渊之盟”,觉得宋朝向辽国交纳岁币就是软骨头。殊不知,与庞大的军费开支相比,每年十万两银、二十万匹绢实在算不得什么。
更何况,两国休战开设榷场后,大宋对辽国常年出于“出超”地位,平均下来每年少说有七八十万贯钱流到大宋。这就相当于送出去的岁币不仅回来了,偶尔还能翻个番。
怪不得萧太后急了。
至于石武口中“实际”的好处,她还真有个主意。
林悠然拜托石武传话,请求再见萧太后一面。石武干脆地答应下来。萧太后当真十分疼爱他,还真的把林悠然召去了正殿。
林悠然开门见山道:“我有一物献于太后,若您瞧得上眼,还望收回让博陵郡公入辽的命令。”
萧太后扫了眼她臂上的漆盘,道:“你应当知道,我让他来的目的。”
林悠然点点头,道:“您是一国之主,自然不能白白地受了我等小儿的蒙骗,势必要试探一番。然则,我不愿让郡公入辽并非因为心虚,而是担心他的安危。”
萧太后挑眉道:“你这是在暗讽我御下不严吗?”
林悠然不慌不忙道:“太后日理万机,纵使生有三头六臂也无法顾及到每一个角落。虽说贵国律法严明,但保不齐有一两个鸡鸣狗盗之徒。”
“堂堂博陵郡公会惧怕区区鸡鸣狗盗之徒?”
“郡公自然是英勇无双,然则即便他刀枪不入,于我而言亦难免记挂忧虑……太后您是大智之人,想来能够理解。”
林悠然这话带着十足的真心,不自觉流露出几分小女儿情态,倒叫萧太后开怀一笑。
“兀儿说得没错,果然是个巧舌如簧的小丫头。”萧太后笑笑,道,“东西拿上来吧!”
林悠然心头一喜,只要萧太后肯给机会,这事就成了一半。
侍女从她手中接过托盘,呈到萧太后面前。是一件羽绒马甲,林悠然刚刚出门前从自己身上扒下来的。
这件羽绒马甲是许氏得知林悠然要来雄州后连夜赶制的,没有任何花哨,只是续了厚厚的鹅绒,用密密实实的针脚缝着,入手轻薄,但十分保暖。
不用林悠然多说,萧太后就看出了其中的好处。她轻描淡写道:“区区一件衣裳,就想换你情郎的安稳,这买卖未免太划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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