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今日淋了雨,喝碗姜汤驱驱寒。”荆禾捧着姜汤,自己头发都还是湿的。
林初看得心疼,“你这一身湿衣都还没来得及换,快些回去换了,头发也要用帕子擦干,记得也喝碗姜汤。”
荆禾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夫人不用担心奴婢,奴婢习武,皮糙肉厚的,淋点小雨,不碍事。”
“傻丫头,你这样以后会落下病根儿的。”林初点了点荆禾的额头。
荆禾黝黑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太明显的绯红,她自小把自己当男儿看待,有时候都不会记得自己还是个女子。
她心中感动,谢过林初后,就应声回房去了。
林初喝完姜汤,想着卫柔不知目前的战况,必然还是担心的,正准备去卫柔那里告诉她蛮子退兵了,不想出门就看到袁三担着满满两箩筐的铁矿往后院走去。
铁匠抱着手臂站在后院垂花门处,“你这都不用东西挡一下雨水,这批铁矿沾了水,打出的铁质量可得打折扣。”
袁三脸上一道寸余长的刀疤,让原本敦厚温和的他看起来多了几分野性,听到铁匠的话,只平淡扫了铁匠一眼,眸中看不出分毫情绪,“这铁矿没被开采之前,在山上淋的雨水应该也不少。”
铁匠眸子眯了眯,“淬火的工序,我从业十多年了,还是比你懂得多点。”
袁三不为所动,“看来你师父误人子弟,我给二小姐挑过近十年的铁矿,从来没听她说过铁矿丢进熔炉之前不能沾水。”
说完这句,他就担着铁矿直接越过铁匠走进了垂花门。
铁匠搔了搔自己一头又密又硬的短发茬儿,显然十分气闷的模样。
猛然瞧见林初站在廊下,他立即收起了所有的情绪,冲林初一抱拳,“见过燕夫人。”
林初尴尬点点头,朝着抄手游廊另一边去了。
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觉得那铁匠和袁三似乎有点针尖对麦芒?
等她去了卫柔那边,发现卫柔把兵器图谱都摆了满满一桌子。
“师姐,你这是又要开始打铁了?”林初盯了卫柔吹气球一样鼓起来的肚子,觉得有点不太切实际。
卫柔见林初回来,先是劈头盖脸教育了她一通,说她跟去城门外实在是太危险。
林初有些汗颜,她就洗个澡换个衣服的功夫,卫柔就把城门那边的事都打听清楚了?
她无奈道,“当时情况紧急,能用的人又少,我不跟着去不放心。”
卫柔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你啊,寻常有什么事儿,就全写在脸上。真遇上事儿了,反而自己闷在心里。我知道,你做这么多,只是为了能更加名正言顺的站在燕珩身边,但是拿命去搏,值得吗?”
被卫柔一语道破自己较这股劲儿的真实目的,林初沉默了一会儿,只是苦笑,“师姐,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是我认定了这个人是我夫君,他要走的是一条权臣路,我也只能义无反顾的陪他走下去。”
林初不像这个时代的女子思想那般局限,可卫柔和慕行风,还是让她唏嘘……
如果卫柔有足够强大的家世背景,那么她和慕行风之间几乎不存在任何阻挠。再想想自己和燕明戈,有时候林初不知道自己心中是庆幸还是感慨。
若是燕家当年没有出事,以燕明戈昔日的身份,只怕她这辈子遇见他都是难事。
因为燕明戈一无所有,受人压迫排挤,才在当初那样狼狈的境遇下取了她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妻。
她知道燕明戈跟慕行风不一样,不会用联姻之类的手段去换取权势,但这个大时代的背景是这样。
他不愿,不代表别人不会给他强塞。
他能拒绝的,肯定会拒绝,可若是以他目前的权势拒绝不了的呢?
他不愿让她委屈,就去硬抗?然后这一生的风雨,都由他一人挡完,她只借着爱的名义,理所当然享受他带来的一切?
虽然古人走上仕途最终目的大抵是为了封妻荫子,可林初不愿意就这样被他养成温室里的娇花啊。
爱是相互的,不能永远都是一方在不断的付出和承受压力。
她知道燕明戈一生里遇上的美人不会少,总有人比她美,总有人比她有趣,也总有人比她更懂他心……她做不得世上最好那一人,却可以做他心中独一无二那人!
她知道有一天自己的身份背景会成为燕明戈的污点,会让人觉得她不配坐上燕明戈正妻之位。她如今所做的,就是要为自己争取一个名声!至少别人再提起燕明戈的妻,会觉得她配得上他。
她的男人愿意宠她,她自己也得争气不是吗?
卫柔又何尝不知她心中顾虑的是这些,她嘴角牵起一抹笑,神色却有些怅然,“你啊,让我怎么说你。”
她坐回了太师椅上,叹道,“有时候,我倒也羡慕你。”
羡慕林初遇上的是燕明戈,还是羡慕她还有为自己搏一把的机会?
林初没问,卫柔也没再说。
她翻着那些兵器图纸,有些疲惫的揉着眉心,“短时间内打出这么多把兵器,是不大可能的了……”
林初想起她过来的时候看到袁三担着铁矿,顺口问了句,“师姐不是说打完那几单生意,就不再接单子了吗?”
卫柔道,“是南都那边出事了,二皇子几乎抓了所有的铁匠,大肆开采铁矿,让铁匠们夜以继日打造兵器……二皇子手底下的一个小兵,用的几乎都是十二炼的兵刃,六皇子和三皇子这边,一个百夫长都还用不上十二炼的刀剑。两军交战,兵刃都不如人……谈何取胜?不过这关外,铁匠难寻,铁矿也稀少,我上哪儿弄出这么多兵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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