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我说完。”吴桐竖起手让萧珉不要打断她,“你之前让我等你,我答应你等, 是真心的。我是真心想等你能娶我的时候,将我风风光光接到你的身边,你应该知道, 我一直等着不嫁人会承受多大的压力。但是后来造化弄人,我……”吴桐一哂,“居然成了你婶婶,我们有缘无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根本就不是什么有缘无分,是王妡算计的。”萧珉低吼。
“那她就是能算计得到,也是很厉害了。”吴桐说这话的语气莫名带着一些崇拜。
萧珉:“……”
“总之,”吴桐说:“我已经放下了,圣上也放下吧。”
放下?
萧珉松开了抓着吴桐的手,转身缓缓踱步,一直走到御座,坐下,在吴桐带着一丝不解的目光中,沉声开口:“既然如此,那就说说皇后掌书女史的事。当初在秘书省加了这一批女官职,是为了让孝圣皇后更好的辅佐太.祖。你想任掌书女史,不知道这是大逆不道吗?”
吴桐心头一凛,手藏在袖子下用力恰了自己一下,从暧昧情丝中摆脱出来,走回到殿中央,朗声道:“臣以为,圣上此言有失偏颇。孝圣皇后辅佐太.祖,谁不赞一声‘贤后’。如今皇后辅佐圣上,开创万国来朝的盛世,才是流传千古的佳话。”
“辅佐?”萧珉冷哂:“太.祖明令,后宫不得干政,皇后是辅佐朕还是别有居心,朕清楚得很。”
吴桐说:“与猃戎死战才换得取消之前的不平等条约,这不都是皇后一力主张才会有这个好结果?要是按照以前,打不赢就送钱、打赢了也送钱,连骨气都要送……”
“放肆!”萧珉用力一拍案桌,发出好大一声,吴桐猛地一抖,然后被萧珉指着鼻子说:“楚王妃,你是以什么身份在此妄议朝政!朝廷军国大事,岂有女人置喙得份。这次朕姑且饶过你,不得再有下次。”
吴桐十指绞紧成一团,在空旷安静的大殿里,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嘭嘭直跳的声音,因为恐惧。
她犯蠢了。
被萧珉刚才热爱情浓的温情模样迷惑,就说话不过脑子,什么都敢说。
吴桐别提有多后悔了,明明来之前都想好了要怎么说,怎么事到临头就掉链子,难道自己脑子里装的都是水吗?!
“楚王妃,皇后都与你说了什么,才会让你产生如此大逆不道的妄念,你不用担心,尽可与朕说,朕会为你做主。”萧珉放柔了声音,“就算你说你放下了,在朕这里,你与别的女人总是不同的。”
听他这么说,吴桐更不敢说话了,害怕一开口说话又不过脑子。
她窥得一丝帝王权术,对萧珉,她的初恋,终究是彻彻底底失望了。
终于明白他不娶她,不是不能,不是不得已,是不想。
她有什么呢?
没有显赫家世,没有艳极容颜,所谓才华也是沽名钓誉,她没有资本能让一个帝王非娶不可。
吴桐交手拜下,道:“圣上,《尚书》有云:‘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为人君者,在乎善善而恶恶,善善明,则君子进也,固守恶,则……”
“闭嘴!”萧珉暴躁打断吴桐的话,眼角染上一丝猩红,近乎一字一顿地说:“朕不爱听的话,就不用说了。”
吴桐微垂着头:“那臣就没什么话要说了。”
呯——
萧珉暴怒地把一盏鎏金灯盏扫落在地,吴桐抖了一下。
“琴儿,你一定要跟朕作对吗?”萧珉咬牙切齿。
“我很不明白圣上的话,明明是为辅佐你,你为什么非得要把人往坏处想。”吴桐愤慨道。
“要辅佐朕,就老老实实呆在自己该呆的地方,不该做的事情不要做,不该伸的手不要伸。身为女子,只需相夫教子当个贤内助即可,前边儿不是你们该踏足的地方。”
萧珉说这番话时,靠坐着椅背,双手搭在扶手上,姿态睥睨。
吴桐垂下眼,愤怒的火苗在心头滋滋升起。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他曾经说过的那些她不输男儿的话,通通都是鬼话。
吴桐用力掐住自己左手虎口,用疼痛警醒自己,以免脑子里的汪洋大海又逛荡害她祸从口出。
“怎么,无话可说了?”萧珉问。
老子不想说话,老子想教你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吴桐在心里咆哮。
“琴儿,朕总是希望你好的。”萧珉见吴桐低头不语,缓和了语气,“你好好的,朕保证九叔不会欺你。”
所以我若不好,你是不是就让萧烨残害我?吴桐心中冷笑。
萧珉再度从御座走下,走到吴桐身旁,伸手想去握她的手,被她避了开去,略感不悦地蹙了眉。
“圣上还有话要交待吗?”吴桐道:“若没有,老身便先行告退了。”
萧珉错愕。
老身?
“老身觍为圣上长辈,却没做好长辈的榜样,让圣上烦忧,老身惭愧。”吴桐拜下,再看向萧珉的目光就变成了慈祥。
萧珉:“……”
一时两人都不再说话,庆德殿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见,吴桐知道自己又冲动口不择言了,但话已经说出去,她破罐子破摔地想,萧珉总不能因此杀了她吧。
萧珉的确是不会杀她,但是心里窝的一团火让他再度猩红了眼角,偏巧这时外头有内侍通报,一下子撞上了萧珉的火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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