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终于疯了,还是慕清衡疯了?
慕蒙抵在自己脖颈间的手慢慢落下去,再一次细致的打量了一遍慕清衡,沉默着向他走去。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慕清衡抬头,目光温软深挚:“我想赎清我的孽。”
“是不是我身上还有什么你要得到的东西?”
“不是。”
“那就是又想出了什么花招来对付我?”
“没有。”
每一个问题他都没有太多回答,但极简短的字句中也能听得出,那一份极力隐藏的委屈。
慕蒙咬牙:“慕清衡,我承认我没有你聪明,也永远做不到你那份谋算,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如果你妄图利用我,我既打不过你,又比不上你的心计,只有用死才能让你的计划落空。”
慕清衡连连摇头,动作大到甚至连发丝都有些凌乱:“不是的,蒙蒙不是你想的这样,我知道我在你心里已经毫无信任可言,可是只有这一次,这最后一次,你信我。”
他说完,将匕首举到最高,递到她手边。
慕蒙迟疑了片刻,目光渐渐坚定,慢慢伸出手,碰触到匕首的刀柄后,一点一点渐渐握紧。
她一寸寸将匕首抽出刀鞘。
匕首是真的,明晃晃的刀尖能直接显出这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刀,而慕清衡也一动不动,甚至神色都不曾改变,温柔又期待的望着她,仿佛自己接下来不是要他的性命,而是帮他完成毕生所愿。
慕蒙握紧了匕首,手掌用力到硌的生疼,雪亮锋利的刀刃暴露在二人之间,“无论你刚才所说是不是真的,就算天魔大战已经结束了,就算我的族人都平安无虞,可你侮辱了我,囚禁了我,践踏了我的信任和真心,我每天都在想,如果可以,我一定会杀了你。”
慕清衡仰视她,微笑:“那你就杀了我吧,蒙蒙。”
他话音刚落,慕蒙狠狠一刀扎在他的心脏上。
慕清衡闷哼一声,一丝鲜红的血迹从他唇边溢出。
他刚刚提起一口气想要呼吸,慕蒙毫不犹豫地将刀拔.出,下一刻再狠狠的刺进去。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偏偏是我?”
慕蒙泪如雨下,连日来被锁在无尽黑暗中,不知尽头的承受着委屈,已经让她反复崩溃,到了此刻,她终于有了一个倾泻的出口。
匕首不断地刺进拔.出,慕清衡胸口的衣衫与肌肤模糊成一片,鲜血早就侵染了整件衣衫,甚至流在他跪着的土地上面。
鲜血渗进泥土,斑驳成一片暗红色。
慕清衡的下巴早已染成血红色,他直挺挺的跪好,任由慕蒙发.泄。
又一次将刀拔.出来,慕蒙垂眸望着他,眼中闪过一道极复杂的神色,她抿了抿唇,“慕清衡,你真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
慕清衡闭眼笑了下,再睁开眼时,眼中的疼惜之色几乎要溢出来:“蒙蒙,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不用对我心软,我也不值得。”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心软的。我只是觉得,既然你的心脏是石头做的,那我无论捅你多少刀,你也不会感受到我的心感受到的东西。”
她垂下眼,不看他那双温柔的眼睛,更不想分辨几分真假,只望着匕首上鲜红的血迹,“我和你不一样。你一寸一寸的折磨我,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我不屑做同样的事。从头到尾,我只是想杀了你而已。”
慕蒙说完再度扬手,尖锐锋利的刀刃狠狠刺进慕清衡的喉咙!
他的脖颈一下被匕首刺穿,鲜血喷溅而出,甚至溅在慕蒙的手背和雪白的脸颊。喉咙间不可抑制的发出低微的咕噜声音,大量的鲜血涌出,仿佛不出半柱香便会流尽全身的血液。
慕蒙很慢的抽出匕首,澄净的瞳仁中一点一点积聚了泪水,她看着几乎被鲜血染透的慕清衡,看着他脖颈处不可挽回的致命伤,滚烫的眼泪缓缓流过脸颊。
无数美好的过往仿佛走马灯一般在她眼前闪现,他们曾经亲密无间,将比此视作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她是哥哥一手带大的,他陪着她看书写字,守着生病的她,纵容她任性,教她修炼,哄她笑,为她擦眼泪。
而一朝镜花水月,却落得如此结局。
年少时的仰慕,情窦初开时的怦然,那时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亲手杀了他。
慕清衡终于支撑不住,慢慢的滑落倒在地上。
印象中他的身躯坚韧有力,每一寸肌肤都隐隐迸发的力量,可此刻他倒在地上,却让人感觉那单薄的青衫下,身体沧桑而枯瘦,脆弱的仿佛连一阵微风的力量都承受不得。
他破损的肌肤处鲜血直流,因为喉咙被刺穿,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那双充满爱意的眼睛,温柔而安静地望着她,似乎有千言万语。
但渐渐地,连细小的抽动都消失了,一切重归死寂,他的眼睛还未合上。
即便没有闭眼,他也安静地失去了所有气息。
慕蒙看了一会儿,终于长长叹了口气,她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顿了一会儿伸出细白的手,慢慢覆在慕清衡眼皮上,轻轻帮他合了眼。
而后她站起身,丢下匕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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