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神色冷淡而疏离,站在他面前,掷地有声:
“我不知道爹爹最终会下怎样的判决,也不知道姐姐会不会直接杀了你。但无论怎样,这大概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面了。有些事,我觉得我该告诉你。”
“前世你虽然哄骗了我,可我真的对你动过心。在我知道那些残忍真相之前,我本打算见到你便告诉你,我想试着和你在一起。我已经写好了要给爹爹去的信件,跟他阐明了我的心思,打算与你一起去见他。可是没来得及。”
是这封信吧?就是这封信吧……
前世,上天对他多么偏爱而眷顾,可他却迟钝的没有发觉,以至于到今天抱憾终身——这封至关重要的信,它身上到底承载了多珍贵的情感?
蒙蒙是这世间最勇敢最温柔的姑娘——她分明知道自己曾经是她的哥哥,他们之间有一层道德的桎梏;她分明知道自己血脉不纯,是万人嫌弃满身罪恶的魔族之子;她分明知道自己废去灵力,失了太子尊位,是个孑然一身一无所有的流放之囚。
她分明知道这一切的,即便如此,她仍然回应了他的告白,义无反顾的来爱他。
这是怎样的爱啊?
如斯珍贵,可他那时还懵然不觉。
以至于到最后,只剩下——“那个蒙蒙已经死了,无关剖心,也无关无尽崖。在她得知真相那一刻,就和她那颗心、那份无疾而终的心动一起死了。”
耳畔依稀响起她平静无波的嗓音,慕清衡死死咬住下唇,越来越剧烈的撕心之痛,神色恍惚,让眼前的信封都生出几分残影。
“哥哥……哥哥?你怎么了?”慕清衡再极力忍耐,苍白的脸色骗不了人,慕蒙看出不对劲,立刻从对面走过来坐在他身边,担忧地望着他。
她紧紧握着他的手,似乎发觉他的手冰凉,便温柔又贴心的搓搓他的指尖,用自己的小手暖着他。
慕清衡的心中浮现一丝悲凉——他心疼曾经蒙蒙那珍贵至极的心动,却也因为她的心动和此刻的担忧而生出欢喜。
两相拉扯,并本该越来越剧烈的疼痛,竟然慢慢平复下来。
慕清衡有些不可置信地抚上心脏——不够,不够,这样怎么够?他怎么配舒惬的、欢喜地活着?
正浑浑噩噩的想着,忽然慕蒙抓着他手臂轻轻摇了摇:“哥哥,要不然我偷偷溜出去,给你找一位大夫过来瞧瞧吧,你脸色真的很不好……”
“没关系,蒙蒙,”慕清衡用力搓了搓脸颊,“我只是有些气血凝滞,一会儿运行内息冲开就好,这——这封信……”
他轻轻捡起桌上的信,像对待脆弱的玉瓷一样,温柔的摩挲了几下。
终于,他低低地叹了一声,转过头,目光里满是愧疚与歉然:“对不起,蒙蒙,哥哥不该这样对你,对不起啊。”
“嗯?什么对不起?”
慕清衡低声:“哥哥不该随意唐突你。”
慕蒙本来因为担心而严肃了脸色,听他这一句又忍不住开始发烫,“你、你那日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嘛,其实也没有……也没有什么的,你我之间,不用这么认真的抱歉呀……”
慕清衡目光温软,勉强流露出一丝笑意,但最终被心疼压倒了全部情绪。
他的蒙蒙,这样好的姑娘,不该被一个带着算计的告白哄骗住,付出一片一尘不染的真心。
她合该配得上这世上最真挚的告白,最温柔的爱,她应该被捧在掌心,她应该被认真呵护。
然后,带着全部的虔诚和真挚,才有吻她的资格。
无论作为深爱她的人,还是她的哥哥,他都不能眼睁睁看着蒙蒙回应那充满欺骗与不堪的告白。
慕蒙看出来慕清衡依然内疚惭愧,被他这没头没脑的歉意搞得有些懵,想了想,解释道:“哥哥,如果因为那天你偷偷到我的房间吻我那件事,你就不要难过啦。其实……我想过了,虽然你没有事先跟我打招呼,但是我……我好像从来也没有、没有生你的气。”
她越说声音越小,本来是望着他,却在说到一半时,滚烫着脸颊把目光挪开,低头才说完整句话。
慕清衡垂眸看她,却只看见她低垂着的小脑袋,微微发红的耳朵,还有乌发下若隐若现的那一节细白脖颈。
他张了张嘴,喉咙间却哽住发不出声音,忍住眼眶的酸涩,心中涨满的怜惜却不知如何安放,只好抬手轻轻落在她发顶,温柔地摩挲了两下。
慕蒙眯着眼笑了笑,哥哥的手掌很暖,与从前毫无差别。她笑盈盈地转头看他,却发现他的神色还是那般——和她的欢喜开心不同,哥哥看起来十分自责,甚至那情绪太深,她几乎觉得他在深深的自厌。
大概自己方才的解释,他根本没有相信。
怎么会这样?慕蒙眨眨眼睛,是不是那天晚上她反应太大或是措辞不当,让哥哥伤心难过了?以至于到现在都还愧疚着;还是……刚才她说话时低着头,没有认真望着他,哥哥觉得自己话有敷衍?
大约只有这两种可能,慕蒙想着,她不想初初两心相印时就有误会,忍住了满心缱绻羞涩,绯红着双颊直视慕清衡的眼睛,鼓足勇气却还是声如蚊呐:
“哥哥,我是认真的,我也……也很喜欢你啊……”
想了想,她又小声而斩钉截铁的补充道:“那天你偷偷吻我的事,我后来仔细想过,真的一点也没生气,还觉得有些……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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