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微从来不像其他族人那般行事张扬,甚至有些默默无闻,但这一番话却说的疾言令色,玉妲听的呆住。
事实上,她绝非愚蠢之人,否则怎么会单凭几个零散的信息就大胆推测慕清衡动了情?
但是就算再怎么思考,玉妲自觉觉也不会想到这一层面,此刻只觉得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说,他会为了慕蒙,而屠戮自己的族人?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他的肉心可不是为你、为魔族人而生的,”灵微冷冷的说,“为了慕蒙,他连自己的性命都毫不在意,还会在意你们的吗?你是魔域使又如何?你们七个魔域使加起来,抵得过半个慕清衡么?”
灵微退后两步,神色阴沉转身离去,走出两步她顿住,微微侧头:“我能活到现在,是因为我知趣,主人也明白我知趣。我们应该庆幸他生了一颗肉心,虽然心中只存了一人,但好歹愿意为了这个人把自己打点干净,不做赶尽杀绝的事情。你最好把我的话听进心里,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回荒边传信,如果你们敢反……”
她转过身,目光雪亮地盯着玉妲,“我保证,就算天族的结局我不能下定论,但魔族,一定覆灭在天族的前面。”
玉妲目光阴狠的凝视灵微,灵微却丝毫不惧,甩下一句话后抬脚离去。
她望着她清冷的背影,眼中怒火越烧越炽烈,最终化为极为怨毒的不甘,袖中的拳头死死攥紧,最终慢慢松开。
玉妲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转身离开小巷。
……
长烬殿这边,慕蒙仍然等待着慕清衡的回答。
“哥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般修炼吗?”
自从问出这句话,慕蒙就一直盯着慕清衡。
他刚才望着她的眉眼中,确有深刻的疼惜与怜爱,但这些都不是让她真正在意的,真正让她觉得不对的是——他强制压抑,却仍然露出蛛丝马迹的痛苦。
那种极细微的痛苦,和他生辰那天的痛色重合在一起。
不止。还有这许多天来,他望向自己时那种小心翼翼的珍惜。
一瞬间她有些反应过来——
她是天族公主自有傲气,虽然与慕清衡虚与委蛇,但到底还有底线,她心里很清楚,其实细算下来,她对慕清衡算得上疏远冷淡。
只是疏远冷淡了他这些时日,冷眼旁观,有些事情倒是看得更分明些——她的淡漠疏离如此明显,难道慕清衡就分毫不觉得奇怪吗?他甚至从未提出过一次质疑,仍然一如既往的待她,甚至待她越发的好,仿佛没有下限一般。
慕清衡对她的耐心,简直几乎到了伏低做小、屈尊卑微的地步。
他误以为自己喜欢他,这一点她还没有澄清过,那么,他是如何看待自己这份“喜欢”的呢?天底下可有如此冷漠至极的喜欢?
当然,他对自己的喜欢,也同样不是正常状态该有的样子。
她上辈子过得无忧无虑一派天真,但经历过月流天的真心告白,也感受过盛元霆的默默付出,更直面过云久琰的血与泪。加上姐姐两辈子的甜蜜与苦涩,以及自己曾经对慕清衡尚未出口就已无疾而终的心动,对于男女之情,她已有了自己的看法和认识。
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应当是愿他高兴,盼他欢喜,无论是付出爱还是被爱的那个人,都是平等的,并没有谁比谁高上一头。
可是慕清衡太奇怪了,他的付出没有底限,近乎是种卑微的、低到泥泞里的讨好。
慕蒙恍惚间,一个离谱却甩脱不掉的想法在脑海中越放越大。
她慢慢转头,盯着慕清衡又问了一遍:“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般修炼吗?”
这一次,她没有叫哥哥。
慕清衡垂落在袖中的手握紧,指甲不自觉的掐进掌心,他面上维持着从容镇定的神色,轻声道:“我不知道。”
慕蒙不动声色,脑中忽然闪过那日姐姐关切中又带有一分狡黠的面容,想想当时她是怎么挖出自己的秘密的,她垂下眼,深深吸一口气,再抬起眼时目光已然冰冷异常。
她冷笑一声:“不知道?慕清衡,在你没发现之前,我本想和你就这样装傻下去,可你既然已经发现了我修炼的秘密,我们也不必维持表面上的太平了。”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才应该是这一世最懂我的人啊。我这样做当然是因为我害怕,害怕会落得和前世一样的下场,深陷魔窟,既无法拯救他人,又无力保护自己,你说,难道我不该这样修炼吗?!”
慕清衡的脸色陡然一白,嘴唇微微颤动几分:“蒙……”
他只说了一个字,忽然神色一凛。
但已经来不及了,慕蒙一下子退开几步,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戒备:“果然……果然你也是重生的。”
慕清衡是重生的,他竟然也是!
这么久了,他装的一身无辜,实则就是前世那个犯下种种恶行的魔鬼!
她小看了他的手段,也低估了他的歹毒!
慕蒙浑身发抖,惊怒与恐惧的目光渐渐转为深深的厌恨:“慕清衡,你果然有一手好演技,我真是甘拜下风!前世你是冷心无情的魔鬼,今生倒成了矢志深情的郎君?如果再有一世,你又会扮演什么角色?为了你的目的,你真是不择手段,多么荒唐的谎言你都编得出来。我真是愚蠢,竟然会被你又一次骗过去!没及时发现你的真面目,还以为你……以为你与前世不同,你心里一定觉得我很可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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