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说的慢,每个字咬得极清楚,听着总觉得古怪。云擎挠了挠头,正想说话,慕清衡却先笑了:“别说我了,你是姑娘家,也不许喝太多酒,这是最后一杯。”
“嗯。”慕蒙轻轻摩挲杯沿,他以前从来不以兄长的姿态这样管自己,想来是有外人在场,演戏演的上瘾。
她懒得与他废话,慢慢放下酒杯。
慕清衡眉眼浮现几分温软,整个晚宴他目光大多落在慕蒙身上,此刻更是看得挪不开眼睛,微微笑着为她续上一杯暖茶。
云擎看的欣慰:“衡儿真是会照顾人,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子万万比不上你。不过你放心,我会抓紧提点他,不然等蒙蒙嫁过来,肯定会处处不习惯的。”
“蒙蒙还没有正式议亲,这话以后莫要说了。”慕清衡声音温和,眼底却凉了几分。
“哎呀……确实是我鲁莽。”
云擎愣了下,尴尬地搓搓手:“酒喝多了,嘴也不听使唤,蒙蒙不要怪云伯伯。”
慕蒙和云久琰的事,虽然两边长辈都有意思,但毕竟没有过明路,在这样的场合直接说出的确不妥,于蒙蒙清名有碍。
衡儿对这个妹妹护得像眼珠子一样,听到这样不妥当的话,肯定会有些着恼。
云擎赶紧态度诚恳地再次道歉,慕蒙听的心中微微刺痛——她本就对云泽心怀愧疚,更何况这个事情本就不需要云擎道歉。
慕清衡说这话根本就不是为了她的名声。
他无非是不希望她嫁人,不希望她对别的男人生情,不希望她的心脏、她的赤心丹有一丝一毫的不纯粹。
“云伯伯何必道歉,您又没有说错什么,”慕蒙笑盈盈地仰起脸,笑容天真乖巧,“这件事爹爹已经和我提过,应该要不了多久,他便找你去商讨了。”
“父帝什么时候与你提的,怎么没与我说?”慕清衡拧着眉,侧头望向慕蒙。
他果然着急,慕蒙装作懵懂:“就前些日子,爹爹说天族的女儿成年之后便该议亲了,他心中已有人选。不过,这件事哥哥你应当是知道的呀。”
慕清衡动了动唇:“我……”
慕蒙提醒:“就是久琰哥哥啊。”
慕清衡一时无话,低低咳了一声,眉头皱的更深。一只手搭在桌沿上,看着似乎背脊微微有点弯。
他脸色不太好,慕蒙看得分明。
原来这是他的痛点。虽然自己不能立刻为自己和姐姐报仇,但在言语上刺他几分还是可以做到的。
“云伯伯,提起这个,久琰哥哥怎么还没来呀?晚宴都要结束了。”
云擎总觉得哪里有些怪,但他心粗也没多想,笑呵呵地说:“他呀,前些日子闭关正好错过了今天,大概明天会出关吧。”
慕蒙笑道:“久琰哥哥最刻苦了,云伯伯,你以后要公道一些,不要总是说他的不是,明明他灵力高强,性子又体贴懂事。”
她眼睛弯弯,转头看着慕清衡:“我说的没错吧哥哥。”
慕清衡怔了一下才慢慢抬眸,嘴唇细微的发抖,似乎给出一个肯定答复很难一样。
“哎呀,衡儿的脸色不太好,怎么这么苍白?”云擎嘶了一声,“刚才还好好的,肯定是旧伤未愈,坐了太久便不舒服。我看今日就到这里吧,你和蒙蒙从九天门赶来颠簸疲累,早点休息。”
*
慕蒙回到房间反手关上门,一脸疑惑地走到桌边坐下。
慕清衡看重赤心丹她知道,但没想到他反应竟这么大。
她不过是多问一点,随口夸赞云久琰几句,甚至更多的话都没说,他至于么?
好像她满心满眼都是云久琰,已经爱上了他一样。
莫非是赤心丹还有她不知道的秘密,比如她心中若没有他,他便无法剖丹?
也不对呀,前世她死的时候,心中绝对对慕清衡没有任何感情,可他还是残忍利落地剖开了她的心脏。
慕蒙烦躁地抓抓头发,忽然听见敲门声。
“蒙蒙,是我。”
此刻刚刚散席,她进门不过半柱香而已,推说睡了实在太假,慕蒙急中生智:“我要沐浴了。”
门外慕清衡停了一停,再开口时声音有些低:“那……那我在这等你。”
咦?慕蒙疑惑地望向门口,他那么讨厌她,居然没有立刻走开,还委屈自己在她门外等着?
这是要演多紧的戏份?
这个魔鬼在门外站着,她哪敢沐浴,而且心中隐约猜到他的来意,慕蒙也想再试探试探。
房间昏暗,慕蒙多点了几盏灯烛,将房子映得亮堂堂的,才深吸一口气过去开门。
慕清衡的脸色比之前和缓许多,肌肤冷白细腻,薄唇也恢复了血色:“蒙蒙,你不是想沐浴么?”
“等一会儿也无妨,”慕蒙侧过身子让路,“进来吧。”
慕清衡眼中缀了些笑意,温声道:“下次还是让我等吧。”
他走进来,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地环视一圈:“屋子怎么这么亮?熄几盏灯吧,别伤了眼睛。”
“别——不用,灯是我点的。”
慕蒙低声道:“我怕黑。”
怕黑?
慕清衡怔忡一下,望向慕蒙的清澈的双眼。蒙蒙怕黑,那前世她……
慕清衡目光中似有追思,微微启唇,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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