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大雨落在地上, 打在伞上, 形成嘈杂又密集的声响, 宫女必须放大声音,不然就会被暴雨声掩盖。
这样大的雨, 杭絮依然要求出门, 确实奇怪。
杭絮没回,问了另一个问题, “这雨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三、四天前吧。”
“所以……这是第五天?”
“对。”宫女道:“连着下了五天雨, 越来越大,几乎一刻都没停,吵得人晚上睡不着。”
在发现杭絮是个好说话的的主子后,她便越发活泼,说话也没了顾忌。
雨一刻不停地落了五天,浇没了夏日的热气,让每个地方都湿润起来。石砖铺的小路附着湿滑的水汽,更低的花坛则变成了浅浅的水坑, 泥腥气在空气中弥漫。
两人走到亭子里, 宫女收了伞, 把水甩干,她跺了跺脚, 地上立刻出现一滩水迹——她的裙摆和鞋子早就被浸得湿透。
“轰”的一声,远处传来闷响,宫女被吓得哎呀一声,伞都掉在地上。
又是连续的几声, 而后是细碎又杂乱的声音,在雨中听得不太清楚。
“又打了起来。”杭絮望着声音的来源,在模糊的雨幕中,只能看见几缕黑烟升上空中。
“是呀。”宫女抱怨道:“这几天怎么打得这样厉害,每天都要来个两三回。”
“吓死人了。”她叹了一口气,“真希望早点……”
她的声音忽然放得很低,“早点攻进来。”
杭絮斜瞥过去,“你在我面前说这些,不怕我告诉别人?”
“娘娘不会的。”宫女神神秘秘道:“我打听过了,您就是宫外那位摄政王的妻子。”
她收回目光,“放心,快了。”
宫女愣了一会儿,才明白杭絮是在回应自己刚才的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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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
崔校尉冲进营帐,单膝跪地,语气兴奋,“敌人已不作抵抗,只躲在宫墙后,认为这次和以往一样。”
杭文曜应了一声,神色没什么大变化,这样的结果本就是他意料之中。
他对校尉道:“按原计划行动。”
校尉应一声,离开帐子,在地上留下一路水迹。
而后。杭文曜取下雨披,系在身上,也出了营帐。
外头是脚踝深的烂泥中,每走一步,需把脚给□□,深一脚浅一脚。
跨上马,马匹在泥中也艰难前进,越过重重营帐,来到城内,踩上铺碎石的地面,总算好些,从泥变成一尺深的水。
这里是城南,整座京城地势最低之处,水最深的地方已到小腿中部,浅的也有脚踝深。
来到大路,大批军队从南面城门穿入,暴雨落在铠甲上,奏成一曲清脆的行军乐。
军队分成数支小队,钻进各条小巷,朝东而去——他的目的不只攻破皇宫,而是彻底占领整座京城,在对皇宫发动全面攻击前,先得把守在大路巷口的那些人给解决了。
巷战不是攻防之战,靠的并非人多势众,而是谁对城市的地形有更充分的认识,谁能将有限的兵力分配到每一处市坊、每一条街、每一个小巷。
正好,杭文曜这段时间,就在研究这个。
很快,激斗声便从各个方向传来,穿过雨幕钻进杭文曜的耳中。
与此同时,战报也不断传来。
“将军,崇安坊已拿下!”
“将军,邑安坊已拿下!”
“东市也拿下。”
捷报不断传来,几乎不停歇。
身后响起马蹄声,在杭文曜身边停下,他斜瞥过去,见是容琤,收回目光,“布置好了?”
他对容琤的态度介于对摄政王的尊敬和对女婿的随意之间,现在约莫是随意占了上风。
“完成了。”容琤道,他也用随意的态度答道:“黄河堤已决,沅河暴涨,向冀州流去。”
杭文曜盘算,“沅河入河口离冀州有二百里,大约是下午……”
“申时到达冀州。”容琤补充。
“时间卡得正正好。”杭文曜眉头下压,俊美的脸带了引而不发的凌厉,“务必让他们有去无回。”
又有捷报传来,那人跪在地上,语气兴奋,杭文曜听罢,挥手让人离开。
容琤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微微皱眉,“将军不觉得……有些太顺利了?”
从发动攻击到现在,不过一个时辰,就攻下了小半东城,纵使前几日的频繁攻击让对方失了警惕,但也不可能迟钝成这样,就像……根本不作抵抗一样。
“确实有些太顺利了。”杭文曜摩挲着水囊。
“有可能是故意诱敌深入。”
“是诱饵又如何?”
杭文曜打开水囊,仰头灌下茶水,碧螺春苦涩的香气充盈口腔。
他的桃花眼中闪着冷光,“只要能抓得住,它就是我的。”
“有些冒险。”容琤勾起薄唇,“但我相信将军。”
他将马头掉向东面,“城南已布置好,我先行离开。”
从西、南两面夹击,方才能把敌军逼入东北的冀州。
杭文曜道:“不如我俩比比,谁先冲进皇宫之中?”
容琤颔首,“可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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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娘娘娘……”
宫女顶着大雨冲进屋内,给杭絮带来最新的消息,“这次好像是来真的,听说皇宫四面都是兵,宫里人都乱套了,正往北跑,想逃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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