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自小经名师教导,岂是平平,不必自谦,这参政皇子,大皇子当任,乃是最好的决定。”
容改摇头,“左丞相不必再说,身为孙辈,岂能违逆皇祖母。”
“大皇子说得对。”又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来,众人望去,见到了一个年轻人,正是大理寺卿柳阳景。
他略略低首,算是行了礼,接着道:“君臣父子,不可违逆,是大皇子的祖母,更是得了陛下御令,掌王君之权。”
“太后之于大皇子,既是长辈,也是君王,大皇子如何能越过太后去参政。”
他目光转向左丞相,“汤丞相认为,臣所言可对?”
汤丞相未说话,吏部尚书站了起来,“君臣父子固然重要,但朝廷安定更为重要,臣以为,为了宁国百姓的安定,这礼法违一违也算不得什么。”
“臣以为尚书说得对。”
“臣也以为。”
“臣亦以为。”
“……”
李太师、工部尚书、翰林学士……十几位大臣纷纷站起来,齐声附和吏部尚书的话。
“你们这是做什么!”
太后望着一堆或花白头发、或佝偻身体的官员,他们都是朝中的老臣,“一个参政太子,值得你们这么兴师动众?”
“陛下是国之根本,如今陛下有危,继位之人之事,臣不得不用心。”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慢吞吞说。
“李太师,你也——”
太后望着这人,李太师是三朝元老、两朝帝师,如今赋闲在家,任何宴请一律推辞,原来罕见地接受端午宴的邀请,是为了这事。
老人推开搀扶着自己下人,跪了下来,“还请太后早做决断。”
“请太后决断。”众臣下跪,齐声道。
而后,殿内寂静了很久,那些跪下的臣子垂头沉默,不出声,太后坐在高位,也许就未发话,坐在位置上的臣子更是不敢出声。
最后,是一声轻咳打破了寂静,“汤丞相、李太师,你们何至于此啊。”
大皇子出席,一个个扶起老人,但老人固执,他身体又差,竟差点跟着跪倒了。
“皇祖母,都是儿臣的错,您劝一劝他们吧,都是老人,若是跪坏了身子,儿子只怕一生都愧疚难安。”
大皇子向太后道,脸色苍白,一派恳切。
“大皇子不必求情,太后不作出决定,老臣便会一直跪下去。”汤丞相铿锵道。
太后只是冷笑一声,“那便让哀家看看,汤丞相的毅力有多大吧。”
她将杯中冷掉的雄黄酒饮尽,酒杯掷到殿下,挥袖离开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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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端午宴不欢而散,而后传开的流言,更是让人烦心。
原本跟陛下有关的流言在酒楼的一场场评书中慢慢消散,但此事一出,另一场流言迅猛地发展起来,这回跟陛下无关,倒跟太后有关。
“听说啊,这皇帝老爷根本没病,就是赵太后把他给关起来了,还伪造了一张圣旨,让自己掌权。”
“前几天的端午宴,那左丞相,还有什么太师,想让赵太后立太子,太后硬是不立,罚他们长跪不起,这是铁了心要大权独揽,说不定过几年,还要学那武则天当女皇帝呢!”
“这是真的吗,你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哪能是假的,未央宫知道不,就皇宫旁边那个宫殿,现在还有一批大臣在跪着呢。”
“啧啧啧,这太后真是蛇蝎心肠,连自己的儿子都要关起来。”
“这太后蛇蝎心肠,倒是长着一张美人面,年纪也不大,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样年轻,先皇又死的早,会不会寂寞难耐养面首啊?”
“那可不,听说她还养了几百个面首,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各模样都有。”
“我看你长得不错,要不也去捞个面首当当,还能尝尝太后的滋味?”
“别了别了,那太后花样多,喜欢用鞭子抽人,我可受不住。”
“……”
“咔嚓”一声,白瓷杯被容琤捏碎,血液和瓷屑从指缝中渗出。
“别冲动。”
杭絮忙握住对方的拳头,阻止他继续用力。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如此诋毁母后。”
“这谣言绝不是民间传出的,定是有人故意散播,败坏太后的名声。”
杭絮一边说,一边帮容琤处理掌心之间的伤口,“我知道你生气,待会儿让人把他们抓起来,审一审谣言从哪儿来的。”
他们坐在京城最繁华的酒楼里,台子上说书人的声音被笑闹声盖得很模糊,而这笑闹声,有一半和太后有关,无怪容琤不喜。
“传谣便传谣,若母后听见别人说她蛇蝎心肠,说不定十分高兴。”容琤低声道:“但为何要用女子的名誉做文章。”
“母后作风清正,为何要受这种污蔑。”
“这就是他们的手段。”杭絮握紧那只伤痕累累的手,“纵使生活作风与政务能力无关,百姓听去,也会不喜这人为君。”
这世道就是这样的,名誉有时要大过能力,李太师是三朝元老,名誉惊人,纵使如今不参政事,也仍有人奉他为尊;当年夺位的大战轰轰烈烈打了近两年,等皇帝继位,还是要用“清君侧”来粉饰一番。
大皇子也学了这个法子,他作出温良恭俭、孝顺陛下的模样,不就是为了搏一个好名声,来当做争位的筹码——也确实让他得逞了,他的孝名传遍京城,所有人都怀疑太后不答应是别有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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