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殷勤地小跑过来,“两位客人,看着是刚来京城的,要吃点啥,来几盘招牌菜如何?”
“不必,上壶好茶就行。”
“好嘞,”小二的脸上依旧是恭敬的笑意,“龙井如何,清明新制的,刚从苏州运过来。”
“就这个。”
小二一鞠躬,上茶去了。
茶很快就上了,热腾腾的,杭絮抿了一口,的确是上好的明前龙井。
一边喝茶,她也没忘了正事,耳朵灵敏地竖起来,去听旁桌人的闲谈,想揪出一两个跟皇帝有关的关键词。
奈何大家似乎都忙着吃菜,没人乐意谈闲事,她左右看看,在左边的饭桌上找到一个酒足饭饱的丰腴男人。
他灌下茶水漱漱口,就要跟同伴说话,却被人给打断,“大哥。”
男人恼怒地望过去,看见了一个笑眯眯的小娘子,怒气略微消了些,“叫我作什么?”
“我和夫君来京城做生意,一路上听见大家都在谈皇帝、天谴……什么的,有些好奇,皇帝老爷怎么能随便乱谈呢?”
“刚才听大哥说话,博古通今,似乎懂得许多事情,所以想来问一问。”
男人挺了挺胸,整理下衣襟,“你算是找对人了。”
“这事传了有一段时间,你刚来京城,不知道也正常。”
“大概是一个多月前吧,皇帝老爷忽然昏迷了,皇帝老爷也是人,得病是正常的,但怪就怪在,他足足昏了一个多月,这就奇了怪了,哪有病能昏这么久。”
“去年皇帝不是派人去草原,说是搞什么通商嘛,有人就说,皇帝是因为勾结异族,惹得祖宗生气,所以才降下了惩罚。”
“这是什么话?”杭絮皱眉,“不打仗难道是坏事吗,祖宗应该高兴的,怎么会生气呢,谁传出来的?”
“咱哪知道啊,总之就稀里糊涂传了出来。”
男子拍拍胸脯,“我一开始半点都不信,毕竟都是做生意的,有钱赚,肯定不是坏事,但后来发生了件事,就由不得我们不信了。”
“什么?”
“就东门口,对了,你不知道,就是用来行刑的地方,有什么要砍头凌迟的人,都要押到那边,半个月前,大中午的,忽然就炸了!”
“炸了?”
“对嘞,大理石铺的台子碎成末,里头还炸出来一块碎成两半的玉。”
“那玉呀,不仅红得跟血似的,还真流了一滩血,有人跳进去把玉拼起来,发现正面雕着一条龙,反面写着两行字。”
说到这里,男人越发来劲,“你知道反面写着什么吗?”
不等杭絮问,他便迫不及待说道:“上面写着‘罪嗣崇元,天难恕之’”
“这什么意思啊?”
男人身旁不知何时聚集了一群听故事的人,一个小伙子好奇问道。
“这‘罪’总知道吧,嗣就是子孙后代的意思,连起来就是有罪的后代,咱现在的年号是崇元,崇元说的就是皇帝老爷。”
“连起来就是、就是先皇在骂皇帝老爷,”他一拍桌子,“这是天谴啊!”
众人哄然,皇帝何其尊贵,大家虽然讨论,但多是当新奇事来看,谁敢骂皇帝。
男人看向杭絮,“先皇帝都发话了,由不得我们不信,估计皇帝老爷是真遭天谴了。”
“不过想想也是,草原人一个个都喜欢杀人,跟他们做生意,确实有危险,保不准哪天就出兵了。”
“原来是这样,”杭絮点点头,“多谢大哥,幸亏问了你。”
男人心满意足地点头,转过身跟其他人讲他的故事去了。
容琤站起来,神色冷沉,“我们走吧。”
杭絮将盏中剩下的茶喝完,已经凉了,入口的香气也淡去。
把茶盏放下,“走吧。”
太阳越升越高,四周亮堂堂的,行人的絮语传进耳里,杭絮现在总算知道,他们谈论的是什么了。
“天谴”不再是流言,而是切实存在的事实。
她揉揉眉心,“能问的都问了,在外头待着,也不能知道更多的事。”
容琤点头,眉间微蹙,眼下一道虚影,“我们进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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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门外,三人先将掩饰外貌的粉末洗去——遮掩行踪是为了避免他人跟随或偷袭,如今到了京城,再瞒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他们出现在守卫面前时,对方忍不住目瞪口呆,“王爷王妃,你们不、不是去北疆了吗?”
“回来了。”
杭絮将令牌扔给他,“快去通报,我们要见太后。”
那人仍惊讶,但接住令牌,只得乖乖去做,跑进宫门,通报去了。
约莫两刻钟,那侍卫回来,身后跟着一个步伐急促的太监。
太监走到杭絮和容琤跟前,扑通跪下来,“王爷王妃,您们总算回来了。”
他把头抬起来,正是刘喜。
“刘公公先起来。”容琤一伸手,将瘦弱的刘喜架起来。
杭絮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刘喜站起来,擦了擦微红的眼眶,叹了一口气,“奴才带两位去见太后,见了太后,就明白了。”
进了延禧宫,里头静悄悄的,太后的居所原本该有各色服侍的宫女,可如今似乎都被屏退了。
走过前殿,进到里面,有低低的谈话声传来,杭絮侧耳听了听,问刘喜,“父亲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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