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絮和容琤出来的时候,又过了一轮巡逻,上面响着脚步声,楼梯上是静悄悄的,他们顺梯而下,终于到达城内,这里没有防守,两人松了一口气。
他们没有在城墙下多停留,快步走入暗巷。
城主府在延风城中心,从城门口出发,沿大路一直走是最近的,但杭絮担心遇见他们的人,便挑了一条隐蔽的小道。
小巷窄得只能容两人并行,转过一个转角的时候,容琤出声问道:“阿絮当真要放过那人?”
他说的是被两人留在石室的那个男人。
“怎么可能放过,要是我们潜入的消息被他透露出去,那就麻烦了。”
“那阿絮为何不杀了他?”
“自己动手的话,我怕血溅到衣服上,之后不好行事。”
“我给他的药,可不只有让人酸软无力的功效。”
她笑一笑,“那药里头还加了足量的颠茄,这东西能让人受伤后难以愈合,血流不止。”
“刚才颠茄的药效没发挥,我在他脖子上划的伤口才会止住血。”
“算算时间,现在它该重新流血了。”
“按我划的伤口的,最多半个时辰,他的血就会流干。”
说话间,一堵高大的围墙出现在两人的视野。
“这里就是城主府的后门。”
杭絮朝天看去,月亮已向西斜,要不了一两个时辰,天就会变亮,留给两人的时间不多。
她略一思索,对容琤道:“我们分头行动,你去北城楼,我去城主府,天亮在西城门外回合。”
说完,她又把身上的各种药粉全掏出来,将有用的分给容琤。
对方一一接过,认真放进怀里,没有多留,转身离开。
杭絮则后退几步,借力跃上围墙,而后毫不犹豫地跳下来。
她爬上来的地方可不是随便选的,这里远离府内的两道小门,位置偏僻,就连府内巡逻的人也很少注意,墙边又有几棵矮树,能做缓冲。
这是她当年偷偷外出玩耍时,多次试验找出的最佳地点。
从矮树上跳下来,还来不及喘口气,一阵脚步声响起,她连忙转身,躲到一棵杉树后。
脚步声远去,她侧首观察,那是一队穿着铠甲,挎着兵器的巡逻队,看着以往府内的巡夜无甚两差,但在杭絮眼中,差别就大了去了。
先不提那杂乱无比的脚步声,走路的方式、队列的整齐,还有从铠甲缝隙间露出的一角灰扑扑的衣物,都能证明他们不是延风城内原有的士兵,而是阿拉善部的那些人套上盔甲,带上头盔,凑出的一支不伦不类的队伍。
队伍远去后,杭絮从树后走出,沿着角落慢慢前进,没几步,又遇上一支队伍。
再一次躲避起来时,杭絮思索起来,既然士兵已被控制,没有被偷袭的危险,那府内如此严密的防守,总不可能是保护拉克申的安全。
更大的可能是,为了限制某个人的行动。
难不成任叔叔就被关在府里?
想到这个可能,杭絮略微激动起来,如果能见到任叔叔,说不定能在他口中问出些线索。
她最想知道的,是这些阿拉善人为何要侵占延风城,他们是受了谁的指使,不,不能说阿拉善人——他们究竟是不是真正的阿拉善人,还有待商榷。
她在外围观察一会儿。摸清了这些人巡逻的频率和范围,趁着空当越过包围圈,朝中心摸过去。
不出杭絮所料,越往中心,防守就越严密,单靠墙壁或园木已无法隐蔽身形,她思索一番,打晕了一个离队放水的士兵,套上他的衣服盔甲。
穿上男人的外衣,又穿上盔甲,戴上头盔,空气闭塞之下,一股浓郁的血腥和臭气直冲鼻腔,她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她并非没有闻过血腥味,但像这样,似乎是血液发酵的味道,还是第一次闻到,简直让人几欲作呕,不知衣服上沾了什么。
她放开呼吸,深吸几口,适应之后,方才迈开脚步,朝队列赶去。
夜色浓重,她选的又是和自己身形相近的男人,归队的时候,身边的几人并未怀疑,拍了下她的后背,“怎么这么久,撒尿的时候睡着了?”
她压低嗓子,语气恼怒,“睡个屁,老子肚子痛!”
这些人说的北疆话带着浓重的地域腔调,杭絮根本没听过几次,现学现卖,模仿得很勉强,说话的时候心中忐忑,害怕这些人看出异常。
那样的话,只能把这些人全杀了,尸体不难处理,但这么多人消失,肯定会引起其他人的警戒,侦察的时间就大大减少了。
索性那些人没有发现,一边巡逻,一边跟她闹了几句,便不在交流,认真巡逻。
有了光明正大观察的机会,杭絮自然不会放过,她的眼神不动声色地扫过目之所及,花园、廊檐、庭院……这些地方都有人在巡逻看守,听他们的脚步气息,身手都不错。
当然,看守最多的地方,还是一个小院,巡逻经过的时候,杭絮侧目去看,大门上的锁链闪着铁光,门口密密麻麻站了十几个人。
她收回目光,状似无意道:“真不知道里面关的什么人,依我看,族长就该把他一刀砍了,非要这么麻烦。”
“我也是这么想的!”
前头的男人转头附和,“不就是一个城主吗,非要整这么多事,又是软禁,又是派人看守,还让我们巡夜,累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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