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絮绕着车队转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状况,停下来休息,雨小了一点, 她干脆把帽子掀开, 任雨丝打在发上, 从怀里拿出一个干饼,一口一口撕咬起来。
她一边吃东西, 一边仰头望天,天空浮动着铅灰色的阴云,偶尔闪过几丝电光,看不出半点雨停的迹象。
还是不要赶着行动, 拖延就拖延吧,安全为重,要是再赶上暴雨,有车翻倒可就麻烦了。
回过神来时,手中的饼子已被她啃得只剩一个角,她于是把最后一点全扔进嘴里。
她和容琤没有带额外的食物,往往是商队的人吃什么,她们就吃什么,好的时候有热汤馅饼,像这样的坏天气,吃点干饼也无妨,反正比嚼草根要好多了。
杭絮拍拍手掌上的碎屑,把靴子从烂泥里□□,准备去找容琤。
“王妃……?”
一个迟疑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来。
她回头,看见一个少女站在身后,神色惊喜,“真的是王妃大人!”
“你认得我?”
杭絮低头看自己的穿着,普普通通,并没有能显示身份的东西。
“您不记得啦,在延风城的时候,您就在万大人身边,还回答过我的问题呢。”
“原来是你,那日天太黑,我没看清你的脸。”
杭絮记起来了,女孩就是那天拦住万钧询问的人。
“没事没事,”女孩摆摆手,接着踌躇地提出请求,“您吃了没,我烙了点饼子,热乎乎的,可好吃了!”
她怕对方不信,补充道:“撒了白糖和芝麻。”
说罢,她立刻发觉自己话的可笑之处。
对方贵为王妃,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怎么会在乎这一点白糖和芝麻呢?自己眼中珍贵的东西,对方或许根本看不上。
她后知后觉地脸红起来,心中满是羞耻,但又想做最后的努力一般,继续说着:“这是我娘教给我的手艺,大家可喜欢了……”
“听起来不错。”
“我不该——王妃说什么?”女孩讶异地睁大眼。
“怎么,舍不得分给我了?”
“没有没有!”女孩连连摇头,脸上重新浮现笑容,“我带王妃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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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来自南方,带的商品是丝绸,南方适宜桑树和蚕种生长,从南方来的商人,大半是卖丝绸的。
“我夫君本来不同意的,经不住我缠,就跟我一起来啦。”
说这话的时候,女孩刚好把一张饼出炉,递给杭絮,“有些烫,王妃小心。”
“我和夫君怕不习惯北方的饮食,干脆把炉子给带来,自己给自己做东西吃,反正占的地方不大。”
“喏,你的。”
女孩把第二个饼递给身边的男人,说是男人,其实年纪也不大,看模样比女孩稍长。肤色是南方常见的白皙,表情很淡,看着是个沉闷的性子。
男人接过饼,一抬头,发现杭絮望着自己,一下紧张起来,幸好杭絮马上移开眼,他才放松。
女孩是个话多的人,她不敢和杭絮说话,就去找自己的丈夫,她说一句,男人便答一句,语气没有半点不耐。
杭絮坐在一旁,认真吃着热乎乎的软饼,竖着耳朵听两人的对话。
女孩说的不是什么大事,或是赶路途中看见的一只兔子,或是今天刚认识的一个朋友,抑或是北方的雨与南方的差别。
说到最后,女孩小小叹了一口气,“我想爹娘了。”
男人便安慰她,“我们做完生意离开,秋天就能回家了。”
“要是能在中秋前回去就好。”
女孩看向杭絮,“王妃大人,您在这里待了多久啊?”
“快两个月了。”杭絮数了数时间。
“这么久!”女孩惊呼,“加上赶路的时间,有四五个月吧。”
“王妃不想家吗?”
“有一点。”
她的家人不多,爹、阿景、云儿,再加上一个容琤,其中三人都在她的身边,加上她和杭文曜常常分离,一仗打上半年也是常有的事,因此没什么感伤的情绪。
“我就不行了,”女孩羞愧地笑笑,“我在晚上会偷偷地哭。”
“我已经有半年没见到爹娘了,还有哥哥,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想我。”
她的眼眶略微红起来,身边的男人将人搂进怀里,轻声安慰着。
杭絮吃了两张饼,又像对方要了两张,准备带回去给容琤。
女孩见对方这么喜欢自己的饼,那些伤感的情绪顿时被抛之脑后,利索地烙起病来。
回到自己帐篷的时候,不出她所料,容琤果然在一边看地图,一边吃着冷饼子。
他不像杭絮,以往吃惯了这些,此时吃得万分艰难,咬了一口,过很久才皱眉咬下第二口,但就算如此,却也没有抱怨。
“别吃这个了。”
杭絮走过去,把对方手里只剩一小半的饼抽出来,放上热得有些烫手的烙饼。
“喏,这个好吃多了。”
对方接过去,掰了一点放进嘴里,皱起的眉头松开,“阿絮从哪里拿到的?”
“一个商人那里。”她坐下来,“她请我去吃,说自己的手艺是祖传的,没想到味道不错。”
“里边馅是白糖,上面还撒了芝麻呢。”
容琤一边吃饼,一边将地图旋转,面向杭絮,“若雨再不停歇,或许我们今日要在此处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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