盔甲撞击的“哐哐”声由远而近,一队士兵穿过街道,脸颊汗珠滚落,在晨光下闪着光芒——纵使战争已经结束,任衡对手下军队的训练依旧没有懈怠。
“一二、一二、一二……”
他们喊着号子远去,杭絮仔细地分辨着,发现每一个的面孔都是陌生。
这是正常的事,战后,参加过战争的士兵大半告老还乡,剩下的为了军功,也不愿再待在这个地方,调往各处,现在,这座城里,杭絮认识的军人,大约只剩任衡一个。
她沿着主街走向城外,在军营门口碰见了任衡,他像是刚晨练完毕,拎着长木仓,正喘着粗气。
他见到杭絮,严肃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小絮儿,你今天起的可比往常晚。”
杭絮也笑道:“睡过头了。”
“任叔叔,里面可有我晨练的地方?”
“你说什么笑话,这地方永远为你留着。”
任衡哈哈一笑,将长木仓扔给杭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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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絮晨练完,已是一个时辰之后,她换了身衣服,回到城主府。
大家差不多都醒了,她刚走进大门,就听见杭景四处找她的呼声。
她朝后院走去,进院子的时候,恰好和容琤面对面撞上。
对方眼中不见焦急,似乎没在找她,只是微微笑了笑,“回来了?”
她歪首,“不问我去哪儿了?”
“阿絮有晨练的习惯,府里没有场所,大约……是去军营了。”
“珟尘猜得好准。”
容琤却摇头,“我不是猜出来的。”
“阿絮小时候,也有这个习惯。”
他初来延风城时,早上往往是被窗棂的叩响给叫醒的。当他揉着眼睛走下床,把窗户打开,映入眼帘的总是一张红扑扑的脸。
“你怎么还在睡呀,太阳都晒屁股了!”
她手臂一撑就翻进屋子里,落地的声音轻飘飘的,男孩却连忙躲进被子里,一张脸微微泛红。
“阿、阿絮,我没穿衣服。”
女孩毫不在意道:“那就快点穿衣服,跟我去吃饭。”
他抿着嘴唇,声音小小的,“阿絮先出去。”
女孩叹了一口气,小声嘟哝,“京城的人就是麻烦。”
但还是背过了身,“好啦好啦,我不看你,你快点穿。”
男孩把被子掀开,露出雪白的亵衣,他拿起衣服,小心翼翼地穿上,不发出一点声音。
但他不知道,面前背着身的杭絮,正闭着眼睛,猜测他进行到了那一步。
唔,悉悉索索的,大概是下床了,啊,这是在束腰带吗,那应该已经穿好衣服了吧?
年幼的杭絮虽然听力惊人,但对各种声音的分辨还不甚熟练,自信地转过身时,正巧和解裤腰带的容琤面对面。
男孩一张脸羞得通红,急匆匆地去捂脸,把裤子给忘了,垂坠感很强的绸裤倏地掉下,露出两条比绸布还白的腿,引得杭絮啧啧称奇,盯着不移开眼。
他的脸于是更红了,弯腰把绸裤提起来,把脸背过去,“你、你怎么转过来了?”
“对不起,我以为你穿好了。”
杭絮如梦初醒,重新转过身,“你穿吧,穿好了告诉我,我才转身,这总行了吧?”
容琤轻轻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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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絮走进院子,杭景呼喊的声音一下子清晰起来,“阿景在哪里?”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就从屋子里窜出来,“阿姐,你去哪儿了?”
她在少年撞上自己之前,率先拦住他的脑袋,“去军营晨练去了。”
“啊——”杭景拖长声音哀嚎,“怎么不带上我?”
“谁叫你还没醒。”
杭絮把少年的脑袋推开,“站直了,去吃饭,待会儿带你过去。”
她在回来的时候绕了点路,找到了西边来的流民居住的地方,离军营不远。这大约是任衡的考量,他虽然允许这些外族人居住,但仍藏着戒心,一旦他们暴动,能已最快的速度赶到。
杭景听完,一下就开心起来。
他们和任衡一起吃早食,对方虽为将军,吃食也是极简单的,不求奢侈,吃饱就行。
白水煮的鸡蛋堆了满满一叠,几叠清炒的小菜,粥煮得粘稠,里头还有丝缕软烂的牛肉。
杭絮是吃惯了这些的,坐下便伸手拿了个鸡蛋,敲碎剥开一气呵成,眨眼的功夫,一个圆润光滑的鸡蛋就出现在手中,她对这个漂亮鸡蛋十分满意,手腕一转扔进容琤的碗里。
“吃吧。”
她又给自己剥了一个,正想放进碗里,右手边一道声音响起来。
“阿姐……我的呢?”
“你自己不会剥?”
“不会。”杭景大言不惭。
“不会就别吃了。”
杭絮冷酷的话语伤透了杭景的心,他只好把藏在自己碗底的那个坑坑洼洼的鸡蛋挖出来,一口一口吃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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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罢,杭絮和任衡商讨起正事。
他们此行有两个目的,其一是迎接商队,将他们带到察哈尔;其二是将容琤上次借给延风城的兵力给带回去。
这两个目的,实则是为了一件事——保护商队的安全。
从延风城到科尔沁,只有不到五十里的距离,不必担心有人偷袭,但从延风城到察哈尔,足足要画上四五天,路途遥远,若有人沿路伏击,实在难以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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