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定。正好在那个魁梧男人的对面,杭絮这才看清楚,对方正是那日大会上为伊迪里和克里木两兄弟抱不平的左贤王□□。
他跟哈萨可汗坐得很近,一条腿大大咧咧地放在榻上,很随意的模样。
“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是商队出了问题?”
他用的是汉话,还比较清楚,一边的□□显然不懂汉话,一脸茫然。
容琤道:“回可汗,并非商队之事。”
“那是部落有人阻拦你们?”
“也非部落之事。”
“可汗还记得前日乌穆沁抵达科尔沁时,曾遭遇劫匪伏击?”
“这事阿布都跟我说过,怎么了?”
草原上的劫匪常见,加上科尔沁一人未损,哈萨可汗便没有太在意。
“昨日那些俘虏已经招供,他们并非游匪,而属于巴拉特部落,而指示他们的,是塔克族。”
哈萨可汗脸上的随意褪去,他坐直身体,“继续说。”
□□听不懂汉话,自然不明白容琤所述之事,见两人停下交谈,急道:“大王,我还没有说完呢,你——”
“□□!”
哈萨可汗喝道。
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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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絮毕竟是参与者,对昨日之事记得一清二楚,慢慢复述出来,让哈萨可汗的神情一点点沉下去。
“塔克族,”他慢慢道,用的是草原话,“这样的手段,竟然使在科尔沁的身上。”
也就是这时候,杭絮注意到□□猛地抬起了头,目光闪烁。
外头传来几道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清晰。
“六王子,大王在里面议事。”护卫道。
“那你去通报一声,我有急事要禀报。”
“让他进来。”哈萨克汗听见外面的声响,冲帐帘喊道。
下一刻,两个高大的身影掀开帘子冲进来。
哈萨可汗抬头看过去,“特木尔、阿布都,你们两人有什么急事?”
特木尔急道:“哈萨可汗,伏击乌穆沁的那些人,竟然是受到塔克族指使!”
“这事我已经知道。”
他看向特木尔,又换成中原话,“两位使者比你们来得早一些。”
特木尔转头,看见杭絮和容琤,意识到什么,“你们已经向哈萨可汗禀报了?”
杭絮点头,他于是转回来看向哈萨可汗,“可汗,他们是针对乌穆沁,还是要针对科尔沁?”
“特木尔,这件事看起来,他是两个部落都没放过。”
哈萨可汗道:“如果是塔克族出手,那么我们一定受了长生天的保佑。”
“什么意思?”特木尔有些疑惑。
“因为据我所知,塔克族每一次出手,都不会留下活口。”
“特木尔,我们这次实在很幸运。”
特木尔惊讶地点点头,看了一眼杭絮,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布都站起来,“父亲,我们要不要提前布置,抵抗塔克族的下一次攻击。”
“当然需要,不仅要提前布置,还要主动打探消息,你派几个探子,去西边打探塔克族的动静。”
阿布都颔首,“是。”
“至于科尔沁周围的布防,”哈萨可汗指指一旁默不作声的男人,“就由□□来。”
他见对方依旧有些茫然,于是转成草原话,把发生的事大略说了一遍,“□□,知道要做什么了吗?”
□□点点头,又道:“大王,塔克族离科尔沁那么远,我们跟他又没什么仇怨,这事真的是塔克族指使的吗?”
哈萨可汗看向他,“除了他们,不会有别人。”
“这样的手段,我没见第二个部落用过。”
他指指一旁“咕嘟”作响的罐子,“阿布都,给我倒碗茶。”
阿布都走过去,把罐子从火上拎下来,倒了一碗茶送到哈萨克汗的手上。
特木尔道:“阿布都,也给我一碗。”
阿布都瞥他一眼,又倒了一碗。
特木尔端着热乎乎的羊奶茶,好奇道:“可汗以前见识过?”
对方笑了一声,“当然见识过,还见识过很多次。”
他环视一圈周围的人,“你们要听,讲一讲也没什么。”
“阿布都,你那时候还小,但事情应该都记得。”
科尔沁是草原上的第一大部落,纵使是克诺依,也稍逊一筹,但将时间前移二十年,却并非如此。
那时的科尔沁居住在靠北些的草原,哈萨刚继承首领的位置没几年,他的眼光和手段比父亲强得多,意识到中原衰败,即将内乱之后,就带领全族南迁。
南方不论是猎物还是牧草,都比北方要好,加之和边城人偶尔的往来,渐渐吸引了许多人,一些周边的小部落也赶来想要投奔科尔沁。
这时候,塔克族闻风而至。
哈萨可汗喝了一口羊奶茶,“他们的首领来找我,说要给我做一个交易。”
“我告诉他们那些部落迁移的时间和路线,他们在途中伏击,杀掉男人和老人,把女人孩子留给科尔沁,代价是那些部落的粮食。”
“塔克族的首领说,我一定不想看到这些异族人污染科尔沁的血脉,只有把男人杀掉,才能维持科尔沁的纯粹,这些事情不必我来动手,还能赢得他们的感激。”
“他说得很好听,但我可不会信,血脉的纯粹没有部落重要,把男人杀掉,只留下女人和孩子,科尔沁会变得越来越虚弱,只能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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