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没站上几个呼吸,就又歪在容琤身上。
到最后,她干脆放弃坚持,下巴搭在容琤的肩膀,脸埋在颈脖处,就这样睡了起来。
容琤静静地看了杭絮一会儿,叹了一口气,却并不含多少无奈,反倒带一点笑意。
他一手钩住对方的颈脖,然后弯腰,另一手托起膝弯,再站直时,杭絮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
身体骤然悬空,也没杭絮惊喜,她换了个角度,鼻尖抵着容琤温热的脖子,继续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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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天光大亮的时候,杭絮才慢慢转醒,刺目的日光垂直从帐顶的镂空处射进来,在帐篷中心投下一个光斑,其余的地方仍是暗茫茫的。
外界的声音潮水一般向她涌来,中原话、北疆话、吵闹声、笑声、哭声、牲畜的叫唤……热闹极了。
她坐在床上愣了一会儿,方才想起自己为何会出现在科尔沁帐子内的床榻上,赶路、半夜,容琤——好吧,不必回想,除了容琤,也不会有其他人。
她穿好衣服,掀开帘子出去,立刻又退了一步,一只羊从她的身前“哒哒”跑过,紧接着,一个男人赶上去,把羊压在自己身下,套上绳子。
他套完,狠狠拍拍羊的脊背,一边道:“跑什么跑,不就是人多了点吗,怎么还吓着了。”
一人一羊慢慢走远了,杭絮站在帐帘门口,望着那只棕色卷毛的羊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一件事——科尔沁的部落中,似乎并没有人养棕色的羊。
“小姐,你总算醒啦!”
还未等她找个人问一问,一个轻快的声音便想起来。
云儿端着个托盘,小跑着朝杭絮过来。
“我一早醒来,看见你跟王爷回来了,还以为是做梦呢。”
“我刚想叫醒你,就被王爷拦住了,小姐也真是的,快三天没睡,身体怎么受得住啊……”
云儿絮絮叨叨,带着心疼,明明在以往的时候,为了潜伏,三四日不睡也是常事,但她似乎总是会忘记这些事。
杭絮也点头应是,“确实有些困,我午后再补一个觉。”
“这就对了,晚上也要早点睡。”
云儿把托盘抵在肋下,拉着杭絮进了帐篷,又摆出一张小桌子,“本来以为这些只能放冷,没想到小姐正好醒了,快吃吧。”
她掀开盖子,把一盅汤推到杭絮跟前。
盖子和汤碗都是白瓷的,上面带一点镂空的工艺,似乎是从集市上买的,里面是色泽清透的汤汁,忽略那一股浓烈的羊肉香气,根本就不像草原上的东西。
这碗看着口径小,里面却不浅,杭絮捏着调羹搅了搅,底下厚厚的肉末立刻浮起来,把清透的汤汁染成浑浊。
“小姐,快喝一口,我试验过好几次了,你放心,一定好吃,苏玛都夸呢。”
杭絮想起苏玛,女孩最近中原话不知怎的好了许多,兴许就是因为和云儿的交谈练习。
她舀了一勺,吹开汤面上的浮油,喝下去,微热的汤汁烫过喉咙,滑入身体,让胃也变得暖融融。
杭絮明明没有吃肉,口腔中依旧留下浓郁的肉香。
她真心实意地夸赞,“云儿做得很好吃,跟以前的味道都不一样,很香。”
云儿羞涩地坐下来,撑起下巴望着杭絮,“我问了苏玛好多草原上做饭的技巧,还有,这里的牛羊也不一样,做出来的味道就不一样了。”
“小姐觉得好喝,那就多喝一点,我煮了好多呢,不够再煮……”
杭絮喝完,已是半个时辰后,实在是云儿的眼神太过欣喜,让她不忍拒绝。
喝完,她又练了半个时辰的刀,才觉得没一开始那么撑了。
这时已近正午,营地内来往的人流越来越多,他们从四面八方向集市赶去,她跟着人流,也向那处走去。
周围都是人群,杭絮不用问别人,就从他们的交谈中得知了消息。
原来特木尔只睡了半夜,今天起了个大早,叫醒队伍中的人,去集市占个好位置,把皮毛药草摆出来卖。
还有一件事则出乎了杭絮的意料,须卜族的人也来了。
须卜是科尔沁的附属部落,上次的大会上,出身须卜的苏日娜提议让族民加入买卖,没想到她行动得这么快,今日须卜族人就到达了。
他们带着各色的编织物、毯子、被褥、衣服、发绳,连身上穿的也漂亮极了,和别处不一样,一下就吸引了科尔沁的人。
而科尔沁的人得知这个消息,也蜂拥去看个热闹,是以科尔沁今日才热闹无比。
到了集市处,人声更喧闹了,到处都是高声喊叫的商人和客人。
杭絮穿过一处处熟悉的摊贩,朝方才探听到的、乌穆沁和须卜的所在找过去。
纵使人群拥挤,辨不清方向,这也并不是一件难事,其他的地方要不是中原话和草原话混用、要不就是磕磕绊绊的纯草原话,唯独最南面的一处,响着和科尔沁口音大不相同的话语,你一言我一语,杭絮想不注意都难。
她挤到南面已是一刻钟之后,这里比她想得还要热闹一些,不只有北疆人,还有数量众多的中原人混在其中,操着一两句新学的北疆话问价钱。
在拥挤的人群中,杭絮一眼就看见了特木尔,他实在是太显眼了,这里的摊子,数他的占地最大,叫卖的时候,也数他的嗓门最响亮,丝毫看不出这人还是个部落的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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