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都顿了一会儿才道:“就听父亲的意思。”
容琤停下脚步,望着脚步缓慢的杭絮,“阿絮,怎么了?”
“没事。”
杭絮追上来,身后两人的对话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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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的地点在一片露天的草场,数堆篝火在晴天下有些暗淡,但上面滋滋冒油的牛羊却称得上闪闪发光。
科尔沁人不拘礼仪,直接开了宴,外族的男女在抛却仇恨后,就算语言不通,交流起来也不困难,无非是端酒割肉,再碰一碰陶碗。
阿娜尔没有跟兄弟姐妹待在一起,而是拉着一个少女朝杭絮这边走来。
少女端着一个盘子,盘上是烤好撕开的羊肉。
“来,尝一尝,这可是现杀的羊肉。”
阿娜尔把盘子接过来,放在杭絮和容琤的面前。
杭絮拣了一块,放进嘴里,眼睛亮微微亮起,“不错。”
北疆人也吃牛羊肉,可同外族的做法毕竟是有些差异的。
她又拿了一块递给容琤,“你也试试。”
“味道很新奇。”
容琤细细品味一番后,得出了结论。
“这可是苏玛烤的,她的手艺,是我们这里最好的,连阿爷的厨子也比不上!”
阿娜尔揽着身边女孩的肩膀,露出一个笑,“苏玛,这是中原的王爷和王妃。”
“王、王夜?”
女孩显然会一点汉话,但不太熟练,两个字都说得磕磕绊绊。
“是,王、爷。”
阿娜尔耐心地纠正对方发音的错误。
“王、爷?”
“对!”
女孩红扑扑的脸上露出一个欢快的笑来,她看向容琤,弯下膝盖,“王爷。”
又转向杭絮,“王妃。”
这两个字倒说得很顺畅。
雪上铺了皮毛毯子,几人坐下来吃饭,天气还冷冽得很,纵使太阳当空也难抵寒意,但毕竟还有热腾腾的食物,吃到胃里,那点寒意便不足为惧了。
酒足饭饱后,杭絮摸摸肚子,看向盘膝坐在一旁的苏玛。
女孩看上去比阿娜尔稍大一两岁,跟自己差不多,她低着头认真烤肉,红色的袍子袖口扎得很紧,一点也不影响。
她的眼珠是跟阿娜尔不同的乌黑,黑得没有一点杂色,头发也是乌黑,编成粗粗的辫子,拨到胸前,上面嵌着几枚小小的银饰,发尾也坠着一枚,正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
“苏玛,你跟阿娜尔是朋友吗?”
认真的少女抬起头,迷茫地朝杭絮看来。
杭絮原以为是四处闹哄哄的,对方没有听清,但转念一想,用北疆语又说了一遍,同样的音量,这回对方果然听清了。
苏玛抿嘴笑笑,点了点头。
连阿娜尔也听到了,她虽然对汉话熟练,但最敏感的还是北疆话,一听见动静,便把低下吃肉的头抬起来,“我和苏玛当然是朋友了!”
她把咬成骨头的一条羊腿扔下,手舞足蹈地说起来:“苏玛跟我,五岁就在一起了,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阿娜尔用汉话说不过瘾,又用北疆话说了起来。
她用不同语言说话时的声音也不同,说汉话时清脆,说北疆话则略低一些。
杭絮从她欢快地讲述中,明白了两人的关系。
她低声讲给不通北疆话的容琤听。
“苏玛是科尔沁周边一个部落可汗的女儿,母亲死后,她不受宠,就被送到了科尔沁当王女的伴当。”
“阿娜尔一眼就喜欢上了苏玛,就挑了她,两个人从小一起相处,这回进京,是她们分开最长的一段时间。”
怪不得阿娜尔那么兴奋,平常她虽然跳脱,但也从来没高兴到手舞足蹈的程度。
容琤颔首,“原来是这样。”
“王妃、也、是阿娜尔的、朋、朋友吗?”
苏玛用中原话生硬地问道。
杭絮还是第一次听见对方说这么长的句子,她的声音有种沙感,不是沙砾的粗糙,而是雪一般细而颗粒,带着独特的温柔。
杭絮想了想,道:“算是吧。”
以前她们是仇敌、是战场上互相攻击的两方,但现在,两人确实称得上一声朋友。
阿娜尔凑到苏玛的耳朵边,用北疆语说着什么,语速极快,就连杭絮也听不太懂,只知道大约是跟京城有关的事。
阿娜尔抬起头的时候,苏玛的神色已经变了,那对乌黑的眼睛带着感激和敬佩。
“阿娜尔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苏玛一字一句道,语气很是认真,把新烤好的一块羊肋递给她。
杭絮接过,也一字一句慢慢道:“那苏玛也是我的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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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吃完后,阿娜尔又要了一条羊腿过来,央苏玛烤熟,还要多用些香料。
杭絮见她认真的模样,一下便猜到了缘由,“给阿且的?”
对方点点头,“我早就跟阿且说过苏玛的手艺,一定要让她尝一尝。”
苏玛一边用刀子在肉上划开口子,一边问道:“阿且、也是阿娜尔的朋友吗?”
“她不只是我的朋友,还是阿兄的妻子呢!”
“她、就是、和亲的、公主?”苏玛有些惊讶。
“对呀,你见了就知道,阿且是个很好的人……”
阿娜尔絮絮地说着,帮苏玛添了几块碳,很是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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