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他转过头,握紧了皇后的手,“梓童,你且忍上一会儿,待孩子生出来,便能休息了。”
皇后点点头:“为了孩子,疼一会儿算不上什么。”
她脸色苍白,却露出期待的笑来,“怀了许多次,这还是第一次撑到生产,痛也是第一回 。”
皇帝的神情略有些愧疚。
“嘶”
她的眉头微蹙,抬头看向宋辛:“宋大夫,又疼起来了。”
宋辛隔着珠帘看了眼天色:“不错,这次不到半个时辰,快了。”
他视线扫过矮桌,拍了下脑袋,“差点把药给忘了。”
这药是补气的,皇后喝完,脸上多了些血色,可眉头还是紧紧蹙着,嘴唇被咬出一道血痕。
小宫女扶着她在室内慢慢转圈,每走一步,就要停上好一会儿。
轻轻的脚步声接近门口,一个声音恭敬道:“陛下,柳大人在御书房外等着。”
皇帝现在满心都是皇后,哪有时间见柳阳景,他立刻道:“不见,让他先回去。”
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梓童生产前,任何人都不见。”
刘喜应声,却还没走,而是继续道:“瑄王妃……在坤宁宫外等了许久。”
皇帝顿了一会儿,道:“她既有这份心,就让她等着吧。”
一旁的宋辛听了这话,眼珠转转,拿起空碗,说道:“我去外面等着,陛下有事吩咐。”便麻溜地出了门。
他把碗扔到案板上,抓几把药,用水浸着,接着走出小厨房,悄悄往宫门外走去。
坤宁宫外,杭絮正在宫道上慢慢踱着步,不时侧耳听一听里面的动静。
“小将军!”
他声音放得很轻,知道对方不会漏听。
果不其然,杭絮回了头,看见来人,忙走近。
“皇后怎么样了?”
“现在半个时辰疼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生。”
他挠了挠头,“我也没做过几次接生,心里有点不踏实。”
现在的他一点也没有方才淡然笃定的气势,还带着点慌乱:“唉,皇后娘娘怎么这么相信我,连别的太医也不要,光要我。”
皇后毕竟中过毒,身体极弱,虽毒已排清,后患却还在,危险加大许多。
“你慌什么?”
杭絮拍了下对方的脑袋,“做了那么多次,不是都熟练了吗?”
其实宋辛做的实在不止“几次”,边疆没多少大夫,军营驻扎城外时,他帮着给流民、军属接生过许多次,催产、止血、排恶露、再拍拍孩子屁股让他哭出来,一套行云流水。
“皇后的身体调养的差不多,不会有危险的,按往常一样就好了。”
“好像确实是这样。”
他点点头,圆脸露出一个笑,“还是小将军想得明白。”
“你快进去吧,别让皇后等急了。”
“对了,我药材还泡在水里呢!”
“小将军再见。”
说罢,他一溜烟跑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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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絮等了三个时辰,这期间,宋辛每隔大半个时辰,就会出来跟她聊会天,再回去看皇后的症状。
天色黯淡,四处点上灯的时候,里面终于喧闹起来。
数个宫女端着铜盆和细布进出,几个年纪大的产婆也匆匆赶来,絮絮地向宋辛询问状况。
真正开始生产是在月上梢头时,产婆们一声又一声的嘱咐隔着两层宫墙传出来,夹杂着妇人痛苦的□□,以及皇帝的关切问话。
杭絮抽抽鼻子,闻到了汤药的苦涩气息,这个味道她熟悉,是宋辛独门的补血药。
□□一直持续到深夜,渐渐变得虚弱,只偶尔发出几声。
杭絮轻着脚步走进坤宁宫,院子、屋子灯火通明,来来往往全是宫女,端着一盆血水或带血的布,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焦急,没人注意到她。
她走近,上了台阶,隔着一层门板,那些声音更加清晰了。
“娘娘,再加把劲,已经能看到头了,不能睡啊!”
“药呢,药熬好了没,赶紧给娘娘服下。”
“娘娘,不能合眼睛,快睁开啊,再撑一撑……”
在这些焦急的喊声,杭絮不禁吐了一口气,心微微提起来。
屋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皇帝皱着眉走出来,一侧头便看见了杭絮。
他没说什么,往这边走来。
杭絮后退两步,垂首道:“臣未经允许进入坤宁宫,请陛下责罚。”
对面的人叹了一口气,“责罚什么,朕知道你也是担心梓童。”
她试探着问道:“不知皇后娘娘现在情况如何?”
“产婆说孩子的头偏大,加之梓童的产道有些窄,因此生得艰难,还要一段时间。”
“没出血就好。”
“这孩子出生后,该喊你一声婶婶。”
“婶婶……”她低低念道,勾起唇角。
“不、不应叫婶婶。”
皇帝也笑起来,神色有紧张也有期待,“朕的嫡子,该叫你一声救命恩人。”
他忽地转头,看向杭絮,眉眼骤然凝住,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杭文曜的孩子,朕留他一命,但不许考功名,以后便做个富贵闲人吧。”
杭絮怔然,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屋内传来惊喜的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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