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端庄地坐在一旁,正用那双凤眼窃喜又不屑地望着自己。
杭絮没理她,朝皇帝行礼,“见过陛下。”
长公主气急,正要发难,温承平的声音又响起来。
“杭文曜的女儿来了正好。”
“陛下还是太心软了,说什么她不知情,依老臣看,这女人在北疆待了十多年,谁知道杭文曜有没有把秘密告诉她,倒不如一起杀了,也好斩草除根。”
皇帝略略蹙起眉:“温卿慎言。”
温承平闭了嘴,用那双豹眼不善地打量杭絮。
“王妃今日前来,有何事要报?”
杭絮径直跪下:“温大人提议立刻将杭将军处斩,臣觉得有些不妥。”
“你要求情?”声音里带上了不满。
她摇摇头:“并非求情。”
“陛下,莫要听她的胡话,北疆的军队日夜行军,一个月就能京城,再拖下去,夜长梦多啊!”
她淡淡瞥了温承平一眼,对方卡了壳,恍惚觉得眼前之人像极了杭文曜。
“温指挥久居登州,掌管水兵军权,或许不太了解北疆军队调配。”
“杭将军若想调动大批军队,需得先向陛下请旨,待拿到圣旨后,将其同虎符、行军令一起下发,经三位副将军同意,方才能调动五万以上兵马。”
她看向皇帝:“若陛下是担心军队暴动,大可放心,没有陛下的准许,军队决不可能离开北疆。”
“陛下,我还是觉得不妥。”长公主掩嘴,担忧道。
“虽说军队不能轻易调动,但那杭贼毕竟与科尔沁有联系,若是留他性命。让其将消息传到北疆,我们可就失了先机。”
“依我看,陛下应该将杭文曜与科尔沁的使臣一同斩了,如此才能给蛮族一个警示,让他知道我们大宁的厉害。”
皇帝神色动摇,明显有些心动,但还是摆摆手:“科尔沁的使臣先放在那里,朕还有些用处。”
“杭文曜,容朕再想想。”
“臣弟有一言,望皇兄听。”
皇帝诧异地望了眼容琤:“十弟想说什么?”
“北疆五十万大军,京城二十万近军皆有杭文曜掌管,就算立时收回兵权,余威犹在,若骤然斩杀,未免致使军心不稳,军队动荡。”
“不若派上一人逐渐接替杭文曜,好让过度平稳。”
“此间花费时间至多一月,相信就算科尔沁有异心,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皇帝皱眉沉思:“十弟说的有些道理,处斩太快,许多事理不清楚。”
“陛下,”温承平也“扑通”跪下来,“兵权可以再收、事情可以再议,时间却不等人啊!”
“一个月能做多少事,我们这些做武将的不知道,陛下还不知道吗?”
长公主也跪下来:“那些私锻的兵器已经找齐,兵权之事,温将军才略不输杭文曜,何必担心,其余的事可以慢慢查,这一项却是不能等了,陛下还不清楚吗?”
她抬起头,往常傲慢的脸面对皇帝时却满是恳切:“我这个做姐姐的,真的不愿见到你糊涂,不愿见到大宁受敌呀。”
“陛下!”杭絮不愿意放弃,可一道威严的声音将其打断。
“不必多言了。”
皇帝叹了一口气,“朕……已经决定。”
温承平和长公主俱眼睛一亮,期待着随后的话语。
杭絮跪在地上,只觉得浑身发冷。
“此事危及国家,确实不能拖延,杭文曜就留到三日后——”
“咔哒”
门忽然被推开,刘喜走了进来。
温承平的期待骤然被打断,不满骂道:“你这阉人又进来作甚?”
刘喜几不可察地皱眉,跪下道:“陛下,太后与皇后在外面等着,说是非要见您一面。”
皇帝不耐烦地挥挥手:“让她们回去,朕还有事,随后就去坤宁宫。”
刘喜没有离开:“陛下,皇后说了,您不让她进去,她就一直站在外面。”
他想了想,擅自补上一句,“外边湿气重,皇后娘娘身体还没好全,让人在外面等,似乎有些不妥。”
皇帝叹了口气,最终道:“让人进来吧。”
两道极缓慢的脚步声步入书房,杭絮抬头看去,太后正扶着皇后进来,妇人的肚子比上次见到又大了些,算起来已经快九个月了。
“梓童,你的身体还没恢复,怎么到书房来了。”
皇帝的声音里有淡淡的责怪:“母后也是,由着梓童乱来。”
“娘娘,太后,坐吧。”
刘喜极有眼色,早就搬了两把带软垫的椅子,放在两人背后。
皇后摇摇头,挣开太后的搀扶,扶着腰站直了。
“是我自己要来,不关母后的事。”
“陛下记得我身体不好,那记得我是为何坏了身子吗?”
“自然记得,是因为梓童在行宫摔倒——”
“陛下记得就好。”
皇后轻轻打断对方的话,这是极大逆不道的行为,然而皇帝只是微微皱眉。
“陛下既然记得我是如何摔倒,那应当也记得是谁救了我。”
“是瑄王妃。”
“是瑄王妃、但也是杭絮、是杭将军的女儿。”
“若非杭絮,莫说孩子,连我也要死在行宫里。”
长公主兴奋的神色褪去,她已经猜到了皇后要说什么,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死死抓着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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